第37章 37.交錯之擁 4k
- 獵魔人:女術士重度依賴
- 郊區大白鯊
- 4009字
- 2025-07-27 09:28:28
鳥雀的驚啼早已落回林間,此刻,萬籟俱寂。
只有風。
風穿過松針,帶起一陣空洞的,幾乎算得上是撫慰的沙沙聲。
以及……某種令人心悸的能量交鳴。
艾斯卡爾的劍尖垂落,在地上拖出一道無聲的劃痕。
他的手臂僵著,像是忘了該如何抬起。
有什么東西不對勁。
空氣里有種嗡鳴,不是耳朵能聽見的,而是骨頭能感覺到的。
一種低沉的、正在拔升的震顫。
他和那個女人——伊莎貝拉,都停了手。
默契得仿佛不是生死相向,而是一同觀賞戲劇的賓客。
可眼前這景象,算什么戲劇?
凱克。
那小子正抱著那個吸血鬼。
不,那不是擁抱。
他的姿態像一頭扼住獵物咽喉的狼。
貪婪,毫無轉圜的余地。
冰冷的藍色幽光,如同被戳破的膽囊里流出的汁液。
正從女吸血鬼的身體里淌出來,一絲絲,一縷縷,全被凱克吸了進去。
而那小子自己,則像塊燒紅的鐵,渾身都在冒著血色的煙。
那猩紅色的玩意兒霸道得不像話,把那冰藍色的光壓得節節敗退,幾乎要熄滅。
“媽的……”
艾斯卡爾的喉嚨里擠出一聲干澀的咒罵,聲音里帶著被反復沖擊三觀后的疲憊與惱火。
“又來?!這小子是上癮了嗎?”
他伸手去摸腰間的煙草袋,指節捏得發白,粗糙的皮革幾乎要被他攥出水來。
他這一輩子,見過的怪事比死在他劍下的水鬼還多。
可沒有一件……沒有一件像眼前這樣,如此顛覆,如此不講道理。
凱克這小子總能刷新他的認知下限,讓他感覺自己的獵魔人生涯越來越像一場荒誕劇。
這感覺,就像你花了半輩子去學怎么屠龍,結果發現龍自己會把腦袋伸過來,讓你砍。
荒謬。
伊莎貝拉的呼吸停了一拍。
她翠綠的眸子里,映著那團紅藍交織的光。
嘴角那絲習慣性的魅惑弧度,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嘴唇繃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
那是什么?
那股力量……如此原始,如此純粹。
她能嗅到它的味道,像鐵銹,像風暴前的臭氧,更像是一種……恩賜。
一種她夢寐以求,卻從未觸及的恩賜。
現在,它正被那個男讓,那個她甚至沒怎么放在眼里的凡人,像喝水一樣吞下去。
一團火在她胃里燒了起來。那不是憤怒,而是更尖銳、更讓她難堪的東西。
嫉妒。
還有一絲……渴望。
這讓她自己都打了個寒顫。
她不甘地握緊了拳頭。
尖銳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帶來一陣刺痛,但她卻仿佛毫無所覺。
“該死的……又慢了一步!”
她在心中尖叫,聲音帶著一絲歇斯底里。
“連卡珊德拉那個只會用蠻力的蠢女人,都有機會品嘗到他的滋味……
為什么偏偏是我,一次又一次地錯過!”
那名為“小老鼠”的祭品,那獨特的“未破之血”,那讓她在紅葡萄酒館中刻下符印后便念念不忘的氣息。
她原以為自己會是最終的享用者,卻沒想到先是女爵伊拉拉,現在又是卡珊德拉。
伊莎貝拉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枯葉上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艾斯卡爾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異動。
他猛地回過神,幾乎是本能地橫移一步,擋在了伊莎貝拉與凱克之間。
這一次,不再是伊莎貝拉用言語或魅力阻止他。
而是他,一個獵魔人,要阻止一名吸血鬼靠近那個正發生著詭異變化的年輕人。
艾斯卡爾咧開嘴,露出一絲冰冷的、充滿戒備的笑容,盡管他自己心里也沒底。
“怎么?伊莎貝拉女士。”
他刻意拖長了語調,聲音帶著獵魔人特有的沙啞與嘲弄。
“你現在不怕靠得太近,也被那小子……連帶著一起吸干嗎?”
伊莎貝拉被艾斯卡爾的話語點醒。
她眼中的狂熱與不甘稍稍褪去,迅速恢復了平日里那副妖媚動人的模樣。
她輕輕撥弄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黑亮長發,紅唇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
“呵,艾斯卡爾先生,你太小看我了。”
她輕笑道,聲音柔媚入骨。
“我相信……我的小老鼠,是絕不會忍心傷害我的。”
她的美眸在艾斯卡爾和遠處仍在交纏的凱克、卡珊德拉之間流轉,眼神閃爍。
“不過嘛……現在的確不是過去享用他的好時機。”
她可不想和卡珊德拉那個冰塊臉共享“美食”。
她想要的,是完完整整地、不被打擾地品嘗凱克的每一寸滋味。
而且,絕不能是像伊拉拉或卡珊德拉那樣,在凱克主動施展能力時“被動”接受。
不。
她要的是她占據絕對的主動,在他清醒、迷茫、甚至帶著一絲抗拒的時候。
親手撕開他的偽裝,品嘗他最真實、最純粹的恐懼與欲望。
想到這里,伊莎貝拉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更深邃、更魅惑了幾分,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欲。
那股令人窒息的能量渦流,最終還是平息了。
猩紅色的光芒戀戀不舍地縮回凱克的皮膚之下,空氣里那股低沉的震顫也隨之消散。
噗通。
一聲悶響。
卡珊德拉的身體砸在地上,像個被扯斷了所有提線的木偶。
撕裂的皮甲下,她的肌膚在月光里白得像冰。
她睜著眼,瞳孔里卻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彎掛在黑絲絨天幕上的、冷漠的月亮。
凱克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炭火燙到。
他踉蹌著退了兩步,臉頰到脖頸燒得厲害,像是剛被人在雪地里狠狠抽了幾耳光。
他弓著身子,雙手撐著膝蓋,拼命地喘息,肺部火辣辣的疼。
羞恥。
比赤身裸體站在鬧市中央還要強烈的羞恥感,像膽汁一樣涌上他的喉嚨。
他甚至不敢去看艾斯卡爾的臉。
他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幾乎是撞在了獵魔人腿邊,才停下來。
艾斯卡爾低頭看著他。
那張疤痕交錯的臉上,看不出是厭惡還是驚駭,或許兩者都有。
他撿起那張散發著干涸血腥與野獸腥臊的熊皮,動作有些生硬,劈頭蓋臉地扔在凱克身上。
“裹上。”聲音粗嘎。
凱克一把抓住那粗糙的皮毛,用盡力氣把自己纏緊。
獸毛刺著他的皮膚,那股難聞的氣味反而讓他感到一絲奇異的安全。
仿佛只要躲在這骯臟的屏障后,就沒人能看見他剛才那副……怪物般的模樣。
艾斯卡爾看著他那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的窘態,嘴角不自然地扯動了一下。
他抬起手,似乎想拍拍那顆埋在熊皮里的腦袋,可手掌剛到半空,又觸電般縮了回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凱克的手上。
“行啊,你小子……”
獵魔人干巴巴地開口。
“別!”
凱克的聲音從熊皮里悶悶地傳出來。
“別說了!艾斯卡爾,我們走,快跑!”
他聽起來快哭了。
“我現在……感覺很好,跑得動。”
“你他媽剛吸干一個女妖,要是狀態還不好,才有鬼了。”
艾斯卡爾的語氣里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別的什么。
他的視線越過凱克,投向遠處。
那個叫伊莎貝拉的女人,正緩步走向倒地的同伴,彎下腰,身影在月下拖得很長,像一道優雅的、有毒的影子。
“跑?”
艾斯卡爾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下巴上硬邦邦的胡茬。
他慢吞吞地摸出那支磨得油亮的石楠根煙斗,更慢地,一點點往里填著煙絲。
這個動作讓他重新找回了某種掌控感。
火光一閃,辛辣的煙霧被他深深吸入肺里,又混著一絲寒氣吐出。
“剛才那一下……弄死她了?”
獵魔人的眼神變得像他腰間的匕首一樣銳利。
“不趁現在,把這兩個麻煩貨一起收拾了?”
凱克猛地從熊皮里抬起頭,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潮紅。
“不行!”
他拼命搖頭。
“艾斯卡爾,我……我那個暗影之擁,不是直接殺死她們的招數。
而是……吸取她的力量。
卡珊德拉現在只是暫時虛弱,我能感覺到,她體內的生命力并沒有完全消失。”
他回想起系統關于“暗影之擁”的簡略說明,以及剛才那種能量交融的詭異感覺,心中一陣后怕。
“我們必須趁她徹底恢復過來之前,趕緊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艾斯卡爾深吸了一口煙,又瞥了那個女人一眼。
她已經站直了身體,不再理會地上的同伴。
她的目光飄了過來,像兩片淬了毒的玻璃碎片,刮過艾斯卡爾的皮膚。
那眼神里沒有疑問,只有一種貓捉老鼠的、令人作嘔的篤定。
煙霧在獵魔人肺里打了個轉,又被粗重地呼出。
不行。
凱克那小子說得對。
沒有銀劍。
那女人的爪子……地上那個隨時可能醒過來。
他們會被夾在中間。
死路一條。
“媽的。”
艾斯卡爾低聲咒罵,把滾燙的煙斗在靴子底上使勁磕了磕,火星四濺。
“算她們好運。
走!”
他轉過身,邁開大步,再沒有一絲猶豫。
凱克裹緊了熊皮,跌跌撞撞地跟上。
在他們身后,伊莎貝拉的紅唇向上彎起一個緩慢的、殘忍的弧度。
她看著那個裹在骯臟獸皮里、倉皇逃竄的背影,眼神像是在剝掉他身上每一寸皮膚。
渴望。
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渴望。
“我的……”
她用氣聲低語,舌尖貪婪地舔過嘴唇。
“小老鼠。”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把你整個……拆開,吞掉。
她身上那股薔薇與檀香混合的甜膩氣息,無聲地在林地里彌漫開。
腳下的枯枝不斷發出刺耳的“咔嚓”聲。
林間的路幾乎看不清,只能借著從枝葉縫隙里漏下的那點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趕。
凱克只能聽見自己和艾斯卡爾粗重的喘息,像是兩臺破舊的風箱。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那道身影終于慢了下來。
艾斯卡爾回頭,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凱克一下。
看到他臉色雖白,但眼神已經不再渙散。
便含混地“哼”了一聲,從懷里又摸出了他的寶貝煙斗。
火光再次亮起,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棱角。
“喂,小子。”
獵魔人冷不丁地開了口,聲音里有種古怪的、不懷好意的腔調。
“滋味如何?
跟那個……伊拉拉女爵比,剛才那個冰塊臉,哪個更勁兒?”
凱克的臉,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那股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滾燙羞恥感,被這一句話又給活活撬了出來。
燒得他腦子嗡嗡作響。他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他惱羞成怒地低吼,聲音又尖又細。
“那你當時在紅葡萄酒館,怎么不攔著我?!”
他指的是伊拉拉。
那段記憶,同樣是他想用刀刮掉的疤。
艾斯卡爾聞言,喉嚨里發出一陣低沉的、如同碎石滾動的笑聲,在夜里傳出老遠。
幾只烏鴉被驚起,嘎嘎叫著飛向了林子深處。
“攔著你?”
獵魔人轉過頭,咧開嘴,白森森的牙在月下反著光。
“我為什么要攔著你?
萬一你小子當時給憋壞了,轉頭把我也給……”
他沒說完。
但那猥瑣的眼神,已經把話說完了。
“你——!”
凱克氣得發抖,血氣沖上頭頂,他想破口大罵。
卻發現自己什么詞也想不出來,最后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你這個……老……老混蛋!”
艾斯卡爾不再理他,只是自顧自地轉身,繼續往前走。
夜風里,只傳來他那帶著一絲釋然的笑聲。
凱克站在原地,看著他那微駝但異常堅實的背影,看著那點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的煙斗火光。
胸口那股灼人的羞憤,竟被夜風吹散了不少。
腳下的土地,似乎也重新變得堅實起來。
這個老混蛋……
雖然嘴臭,人也粗魯。
他緊了緊身上的熊皮,那粗糙的觸感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踏實。
他加快腳步,追了上去,與獵魔人并肩而行。
兩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很快便融入了前方無邊的黑暗里。
遠方,天際已開始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