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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來了 他來了

圣魂村的一天,是在雞鳴狗吠與鐵匠鋪沉悶的敲打聲中醒來的。

天剛蒙蒙亮,一絲灰白的光線費力地擠進木窗縫隙,在簡陋的地面上投下一條狹長的亮痕,細小的灰塵在光柱里懶洋洋地打著旋兒。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干草、泥土和淡淡潮濕木頭的氣味,屬于鄉村的、特有的、帶著點粗糲生命力的氣息。

唐凜盤腿坐在那張由幾塊厚實木板拼湊成的“床”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雙手虛虛地搭在膝蓋上,掌心朝上。他閉著眼,稚嫩的五官在熹微晨光里顯得有些過分安靜,唯有那對眉毛微微蹙著,透出一點與年齡不符的凝重。

意識沉入身體最深處。

“氣走任督,意守紫府,神合靈臺……”一段段玄奧艱澀、卻又仿佛早已融入骨血深處的口訣,如同被晨風吹拂的古老經卷,在他心神中無聲地、清晰地流過。

那是蜀山。

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身份留在他靈魂里的烙印——一個曾于蜀山萬仞絕壁之上餐風飲露、吐納劍元、最終卻在沖擊那渺茫仙道天關時,被狂暴的九天罡風撕碎了肉身與元神的倒霉劍修。

記憶的碎片如同被驚醒的寒潭水波,一圈圈漾開。萬仞孤峰之上呼嘯的罡風,冰冷刺骨,仿佛能刮走魂魄;青石道場斑駁的劍痕,每一道都銘刻著先輩的意志與森然殺伐;還有那柄……最終也沒能徹底煉化入體的古劍虛影,它在元神寂滅前的最后一刻,化作一道決絕的流光,似乎劈開了什么……

緊接著便是墜落,無邊的黑暗,然后是嬰兒尖銳的啼哭,以及一個破敗卻溫暖的懷抱——老杰克村長那張刻滿風霜、此刻卻笑得像個爛柿子的臉。

六年了。

從懵懂嬰兒到如今六歲孩童的身軀,屬于蜀山劍修的那份記憶和靈性,如同被深埋地底的寒鐵,隨著這具身體的成長,正一點一點、緩慢而堅定地重新淬煉出來。

唐凜小心翼翼地調動著體內那微弱得可憐、幾乎難以捕捉的“氣感”。這感覺極其古怪,仿佛干涸河床上最后幾縷艱難流淌的細流,隨時可能斷絕。它沿著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屬于《太乙分光劍訣》的行功路線,極其滯澀地運行著。

斗羅大陸的天地靈氣……或者說,活躍在這個世界里的那種被稱之為“魂力”的能量,其稀薄與惰性,讓來自蜀山的靈魂感到一種近乎窒息的貧瘠。每一次導引,都像在粘稠的淤泥里艱難掘進,效率低得令人發指。

“呼……”

一口帶著微弱白氣的濁息,從唐凜微張的口中緩緩吐出。他睜開了眼睛。那雙屬于孩童的、本該清澈懵懂的眼眸深處,卻沉淀著一抹極淡、極深、如同寒潭古井般的幽光,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六歲孩童的身體,終究還是太脆弱了。經脈細窄,丹田更是如同一眼淺洼,根本蓄不住多少力量。強行運轉前世的高深劍訣,無異于讓稚子揮舞千斤重錘,非但無益,反而可能損傷根基。

他微微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指尖傳來一種奇異的、近乎麻木的銳利感,仿佛皮膚下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無數細小的、渴望出鞘的針尖。這是劍訣強行運轉后,微弱劍氣在經脈中沖刷留下的痕跡,一種尖銳的“饑餓感”。

“太慢了。”唐凜無聲地嘆了口氣,那點老氣橫秋的無奈,放在這張小臉上顯得有點滑稽,“這速度,猴年馬月才能重聚劍元,凝出劍種?怕不是等到唐三都成神了,我還在跟這破草席較勁?”

他抬起手,借著窗縫透入的微光,仔細看著自己的掌心。細小的紋路在晨光下清晰可見,皮膚因為長期幫忙做點農活而顯得不那么細膩。但就在這平凡的孩童手掌之下,在那看不見的經脈深處,一絲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斬斷一切意味的“意”,正蟄伏著,如同沉睡的兇獸。

那是蜀山劍修的根本——劍意。即便身體孱弱,魂力稀薄,這來自靈魂本源的鋒芒,卻頑強地烙印著,不曾磨滅分毫。

“篤篤篤!”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小屋的寂靜,帶著一種鄉下特有的、不加掩飾的熱情。

“小凜!小凜!起來沒?太陽曬屁股嘍!”老杰克村長那標志性的、帶著點沙啞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催促,“快著點!素云濤大師已經到村口了!覺醒儀式馬上開始!誤了時辰,神仙老爺可就不管你啦!”

唐凜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動作倒是利索得很。他飛快地套上那件洗得發白、打了兩塊補丁的粗布外衣,趿拉上同樣破舊的布鞋。臉上那點屬于“老怪物”的沉凝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換上了一副屬于六歲孩童應有的、帶著點剛睡醒的迷糊和一絲恰到好處的興奮。

“來啦!杰克爺爺!”他脆生生地應著,聲音清亮,帶著孩子特有的朝氣。

推開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清晨帶著涼意和草木清香的空氣撲面而來。老杰克那張被歲月和風霜刻滿溝壑、卻總是洋溢著熱情的臉就杵在眼前。老村長一把抓住唐凜的手腕,那布滿老繭的手粗糙卻有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勁兒。

“快快快!磨蹭什么呢!”老杰克一邊拽著他往村子中心的廣場跑,一邊絮絮叨叨,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唐凜臉上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素云濤大師,武魂殿的大人物!專門來給咱們村送前程的!你小子可得給我爭氣點,要是能覺醒個魂力,哪怕只有一絲絲,爺爺砸鍋賣鐵也送你去諾丁城魂師學院!總好過窩在這村里刨一輩子土坷垃……”

唐凜被拽得踉踉蹌蹌,嘴里只能發出“嗯嗯啊啊”的應和聲,心里卻早已翻騰開了。

武魂殿……素云濤……覺醒儀式……

這些名詞如同投入意識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屬于“斗羅大陸”這個世界的認知漣漪。一個圍繞著武魂與魂力、魂師與魂環運轉的奇異世界。力量體系的核心,與他前世所修的劍道,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劍武魂……應該會有的吧?”唐凜暗自琢磨,感受著經脈深處那蟄伏的、越來越清晰的鋒銳悸動,“畢竟我這靈魂里,除了劍,也沒剩下啥了。就是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模樣……千萬別太扎眼。”

他需要力量,渴望重拾那御劍九霄、斬斷因果的逍遙。但他更清楚,在徹底成長起來之前,在擁有足以自保、甚至碾壓一切的力量之前,“藏鋒”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前世蜀山多少驚才絕艷之輩,倒在登仙路上的血泊之中,就是活生生的教訓。

老六?茍道?只要能活著走到巔峰,叫什么并不重要。

圣魂村那小小的、鋪著青石板的廣場,此刻已經擠滿了人。村里僅有的幾十戶人家,幾乎傾巢而出,將廣場圍得水泄不通。大人們臉上混雜著緊張、期待和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交頭接耳,嗡嗡的議論聲像一大群躁動的蜜蜂。被父母牽著的孩子們,則大多帶著懵懂的好奇和一絲不安,怯生生地打量著廣場中心。

那里臨時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木臺。木臺上,一個身姿挺拔、穿著武魂殿制式白色勁裝的青年男子負手而立。他約莫二十出頭,面容稱得上英俊,只是那微微上揚的下巴和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審視與疏離,清晰地劃開了他與周圍這些“鄉下人”的界限。

素云濤。武魂殿巡查執事,二十六級大魂師。一個在諾丁城周邊村鎮眼中,絕對算得上“大人物”的存在。

他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平靜。當他的視線掠過那些滿臉熱切與敬畏的村民時,那平靜之下,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或許是對這種年復一年、結果卻大多令人失望的重復工作的麻木。

老杰克拉著唐凜,費力地擠到了人群最前面,靠近木臺的地方。唐凜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很快就鎖定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站在一個身材異常魁梧、沉默如山的黑發中年漢子身邊。男孩穿著干凈的深藍色布衣,洗得有些發白,但很整潔。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相貌算不上特別英俊,卻自有一股沉靜的氣質。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黑色的眸子異常清澈,深處似乎總有一抹淡淡的紫意流轉,透著與年齡絕不相符的沉穩和……一絲洞察?

唐三。唐昊的兒子。

唐凜的心神微微一凜。這個未來的掛逼主角,現在就站在自己旁邊。他清晰地感覺到,當自己目光落在唐三身上時,對方似乎極其敏銳地有所察覺,那雙帶著淡淡紫意的眼睛,不著痕跡地朝自己這個方向瞥了一下。

“安靜!”

素云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廣場上所有的嘈雜。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武魂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是素云濤,武魂殿巡查執事,二十六級大魂師。今日奉殿主之命,為圣魂村年滿六歲的適齡孩童,舉行武魂覺醒儀式。”他的目光掃過臺下幾個被父母推搡到前面的孩子,包括唐凜和唐三,“點到名字的孩子,依次上臺。”

他的目光在唐三身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這個孩子身上那份異常的沉靜,讓他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好奇,但也僅此而已。在諾丁城周邊,他見過太多最初看起來有點特別、最終卻泯然眾人的孩子了。

儀式開始了。

素云濤的動作利落而精準。他雙手飛快地在身前結出幾個奇特的手印,口中低喝:“獨狼,附體!”

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淡淡腥風的氣浪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臺下靠得近的村民被這股氣勢所懾,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臉上露出驚懼和敬畏交織的神情。

素云濤的身體在眾人眼前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他的頭發瞬間變成灰白,并且根根倒豎而起;雙手指甲變得尖銳,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最為可怖的是他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變成了冰冷的幽綠色,如同荒野中饑餓的狼瞳;一股強橫的氣息伴隨著一圈明亮的白色光環從他腳下升起,盤旋而上。空氣中彌漫開一種淡淡的、屬于野獸的威壓。

“嗷嗚——!”

一聲低沉而充滿野性的狼嚎,仿佛從他喉嚨深處滾出,在小小的廣場上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哇……”一個膽小的孩子直接被嚇哭了出來,緊緊抱住了母親的腿。

唐凜站在前排,近距離感受著這股屬于大魂師的魂力波動和獸武魂附體帶來的原始壓迫感。他微微瞇起了眼睛,心中卻是一片冷靜,甚至帶著點審視。

“獸武魂附體……氣息駁雜不純,魂力波動浮躁,根基虛浮。這所謂的二十六級大魂師,若放在蜀山外門,怕是連個雜役弟子的位置都爭不到。這世界的根基法門,似乎……粗陋得很?”一絲極其細微的、屬于劍修的高傲,在他心底悄然掠過。他下意識地運轉起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劍元,經脈深處蟄伏的鋒銳之意微微一動,那點獸魂威壓帶來的不適感便如同冰雪消融,瞬間消散無蹤。

覺醒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素云濤取出了六顆烏黑的圓形石頭和一個閃亮的藍色水晶球。他將六顆黑石在地面上擺出一個簡單的六芒星圖案,然后示意第一個緊張得渾身發抖的孩子站進去。

“伸出右手,放輕松,仔細感受體內血脈的呼喚。”素云濤的聲音帶著一種公式化的引導。

光芒亮起,籠罩了那個孩子。

“鐮刀。器武魂。無魂力。下一個。”

“鋤頭。器武魂。無魂力。下一個。”

“藍銀草。廢武魂。無魂力。下一個。”

“又是藍銀草?嗯……無魂力。下一個。”

一個個孩子滿懷期待地走上去,又帶著或茫然、或失落的表情走下來。伴隨著素云濤那幾乎沒有起伏、帶著宣判意味的聲音,臺下村民們的熱情如同被一盆盆冷水澆下,氣氛漸漸變得沉悶而壓抑。每一次“無魂力”的宣判,都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那些望子成龍的父母心上。

失望的情緒在廣場上彌漫。老杰克抓著唐凜的手,掌心已經緊張得全是汗水,嘴里無意識地低聲念叨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終于,輪到了唐三。

這個一直顯得異常安靜的男孩,邁著平穩的步子走進了六芒星陣中。當素云濤再次引導,光芒亮起的剎那——

唐凜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是因為他看到了唐三右手掌心懸浮的那株看似普通、卻隱隱流轉著奇異藍金色光暈的藍銀草。而是因為,在藍銀草出現的同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又沉重如淵、霸道絕倫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在唐三左手掌心一閃而逝!那股氣息雖然只泄露了微不足道的一絲,卻讓唐凜經脈深處蟄伏的劍意猛地一跳,如同遭遇了天敵般瞬間繃緊!一股源自靈魂本能的、想要拔劍斬去的沖動差點抑制不住!

“嘶……”唐凜倒抽一口冷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悸和那股莫名的戰意,“那是什么東西?!好霸道的武魂!比素云濤這獨狼強了何止百倍!這氣息……絕對不簡單!”

他看向唐三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凝重。這個“同村”,果然藏著大秘密!那瞬間的氣息交鋒,讓他經脈中的微弱劍元都隱隱刺痛。

“藍銀草?”素云濤皺了皺眉,語氣帶著慣常的失望。但當唐三按照要求,將手放在藍色水晶球上時——

嗡!

原本黯淡無光的水晶球,驟然爆發出奪目的藍色光芒!那光芒如此強烈,瞬間將整個簡陋的木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甚至蓋過了清晨的陽光!

“先天滿魂力!”素云濤失聲叫了出來,臉上的公式化表情第一次被震驚打破,那雙幽綠色的狼瞳死死盯著璀璨的水晶球和一臉平靜的唐三,充滿了難以置信,“竟然是先天滿魂力?!可惜,可惜啊!為什么是藍銀草這種廢武魂!若是其他強大的武魂……唉!暴殄天物!”

巨大的反差讓素云濤忍不住連連嘆息,看向唐三的眼神復雜無比,既有對天才的惋惜,又有對命運弄人的無奈。

先天滿魂力!臺下瞬間炸開了鍋!村民們雖然不太明白這個詞的確切含義,但素云濤那震驚無比的反應和那璀璨奪目的水晶球光芒,足以說明一切!羨慕、嫉妒、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唐三和他身邊那個依舊沉默如山的中年漢子唐昊身上。

老杰克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抓著唐凜的手更用力了:“看到了嗎小凜!先天滿魂力!老天爺開眼啊!咱們圣魂村終于又要出魂師了!下一個就是你!爺爺相信你也能行!”

唐凜被老杰克推得一個趔趄,站到了六芒星陣中央。

素云濤的目光落在這個最后的孩子身上。唐凜看起來比唐三還要瘦小一點,小臉上帶著點緊張和期待混雜的表情(唐凜內心:演技!全靠演技!),眼神清澈(唐凜內心:放空!一定要放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孩子。經歷了唐三帶來的巨大“驚喜”和“遺憾”,素云濤此刻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甚至因為連續的失望(除了唐三那個怪胎)而重新變得意興闌珊。他對眼前這個孩子,并未抱有任何期待。

“伸出右手,放輕松。”素云濤的聲音恢復了那種例行公事的平淡。

光芒再次亮起,將唐凜小小的身影包裹。

唐凜屏住了呼吸(內心狂吼:來了來了!關鍵戲碼!成敗在此一舉!茍住!一定要茍住!)。他清晰地感覺到,當那覺醒光芒接觸身體的瞬間,一直蟄伏在經脈深處、早已與他靈魂本源糾纏在一起的蜀山劍意,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轟然躁動起來!一股磅礴、精純、仿佛能斬斷星辰、撕裂蒼穹的恐怖“意”,就要順著右臂噴薄而出!

“壓住!給我壓回去!”唐凜在心中瘋狂吶喊,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深處,死死鎖住那柄意念中幾乎要凝成實質、鋒芒畢露的煌煌劍影!那是他靈魂的本相,是他蜀山劍修身份的烙印!

在素云濤和臺下所有村民的注視下,唐凜攤開的右手掌心,光芒凝聚。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只有一柄……劍?

不,那甚至不能稱之為一柄完整的劍。

它更像是一塊剛從爛泥地里扒拉出來的、銹蝕得不成樣子的鐵片。長度不過一掌有余,通體覆蓋著厚厚的、暗紅與黃褐交雜的丑陋銹跡,如同凝固的污血和爛泥。劍身扭曲變形,邊緣參差不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缺口豁口,別說鋒刃了,連基本的形狀都難以維持。劍柄部分更是模糊不清,只能勉強看出個握持的形狀,同樣裹滿了厚厚的銹殼。

它靜靜地懸浮在唐凜掌心上方幾寸的地方,散發著一種……死寂、破敗、毫無生機的氣息。沒有一絲一毫的能量波動逸散出來。連覺醒陣的光芒,似乎都因為這廢鐵的出現而黯淡了幾分。

整個廣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連剛才還在為唐三激動議論的村民,此刻也都鴉雀無聲,目光齊刷刷地盯著唐凜掌心那坨“廢鐵”,眼神里充滿了錯愕、茫然,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憐憫?

老杰克臉上的激動笑容徹底僵住,眼神瞬間黯淡下去,抓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

素云濤看著那柄銹劍,眉頭緊緊鎖起,眼神里最后一絲例行公事的耐心也徹底消失了,只剩下濃重的失望和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他見過太多這種覺醒出“鐵片”、“銹刀”、“破鋤頭”的所謂器武魂了,無一例外,全是廢武魂中的廢武魂,連農具武魂都不如!

“唉……”素云濤重重地嘆了口氣,那聲音在寂靜的廣場上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他搖著頭,用一種近乎宣判、帶著毫不掩飾的惋惜(或者說是輕視)的語氣,指著唐凜掌心的銹劍說道:

“又是一把廢劍。連農具都不如的東西。”

他的目光從銹劍上移開,落到唐凜那張瞬間變得“蒼白”、寫滿了“失落”和“難以置信”的小臉上(唐凜內心:奧斯卡影帝附體!請叫我表情管理大師!),語氣稍微放緩了一點,但也僅止于此:

“孩子,別抱幻想了。你這武魂,連一絲魂力波動都沒有,徹底的死物。以后……老老實實跟著村里鐵匠學門手藝吧,打打農具什么的,總歸餓不死。總比這破鐵片強點。”

素云濤的話,像冰冷的鐵錘,砸在老杰克的心上,也砸碎了所有村民最后一點渺茫的期待。廣場上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唐凜適時地低下了頭,肩膀微微聳動(內心:憋笑真的好辛苦!素大師你真是我的神助攻!),小臉上滿是“沮喪”和“茫然”,仿佛被這殘酷的現實擊垮了。他緊緊地盯著掌心那柄賣相凄慘到極點的銹劍,仿佛要將它刻進骨子里(內心:寶貝!干得漂亮!這偽裝我給滿分!極致攻擊?誅仙劍胚?嘿嘿嘿…素云濤,你懂個屁!)。

他依言將另一只手,放到了那顆藍色水晶球上。冰涼光滑的觸感傳來。

水晶球毫無反應。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黯淡得如同頑石。

“零魂力。果然。”素云濤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漠然,“下一個村子還等著,收拾東西,準備走了。”他不再看唐凜一眼,開始迅速收拾地上的覺醒石和水晶球。

儀式結束了。素云濤帶著隨從,在村民們復雜目光的注視下,匆匆離開了圣魂村。老杰克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唐凜身邊,布滿皺紋的大手輕輕按在他低垂的腦袋上,聲音沙啞而干澀,充滿了無力的安慰:

“小凜啊……沒事,沒事的……當不了魂師,咱……咱也照樣活人。杰克爺爺在,總不會讓你餓著。鐵匠鋪老張頭手藝不錯,爺爺明天就帶你去……”老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卻連自己都覺得這些話蒼白無力。他看著唐凜依舊低垂的腦袋和“單薄落寞”的小身影,心里堵得難受,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渾濁的老眼里滿是心疼。

夜幕,如同浸透了濃墨的幕布,沉甸甸地覆蓋了整個圣魂村。白日的喧囂、激動、失望、喧囂,都隨著最后一縷炊煙的消散,被濃重的黑暗和寂靜吞沒。

村東頭,那間孤零零矗立在幾棵老樹陰影下的破舊小木屋,是村里分給孤兒的住處。窗戶早已破損,用幾塊厚實的油氈布草草釘上,勉強擋住了夜風和寒氣。屋內沒有點燈,只有清冷的月光,艱難地透過油氈布邊緣的縫隙和破洞,吝嗇地灑下幾縷微弱的光斑,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畫出幾塊模糊的亮斑。

屋內彌漫著一股陳年木頭、干草和塵土混合的陳舊氣味。

唐凜盤膝坐在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只墊著一張薄薄的、粗糙的草席。他閉著雙眼,小小的胸膛隨著悠長而深沉的呼吸微微起伏。白日在素云濤和所有人面前刻意維持的沮喪、失落、茫然,此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張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的小臉上,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勾起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

終于……清凈了。

“素云濤……廢武魂?零魂力?”唐凜無聲地咧了咧嘴,心底的嗤笑如同冰冷的泉水在幽谷中流淌,“井底之蛙,安知天河之闊?”

他緩緩地、鄭重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意念,沉入識海最深處!

嗡!

一股無形的、卻仿佛能切開空間壁壘的鋒銳意志,驟然從他小小的身軀內迸發!與白日覺醒時那死寂破敗的銹鐵片截然不同!

在他攤開的右手掌心上方寸許,空氣無聲無息地扭曲、震蕩!一柄劍的虛影,由無到有,由虛凝實,緩緩浮現!

依舊是那巴掌大小,依舊是那扭曲殘破、銹跡斑斑的廢鐵模樣。然而,就在這令人絕望的破敗外表之下,一股難以言喻的、純粹到極致的“意”,如同沉睡萬古的兇神睜開了眼眸!

那不是魂力的波動!那是超越了魂力層次的、屬于法則層面的“斬斷”之意!是“誅戮陷絕”的殺伐本源!是蜀山劍修斬盡三尸、破滅萬法的無上鋒芒!

誅仙劍胚!

白日里那完美的偽裝,此刻在唐凜的心神催動下,那層厚重污濁的“銹殼”仿佛變得透明起來。他的意念穿透了表象的束縛,直接觸摸到了這劍胚沉睡的核心——那是一點凝練到極致、純粹到虛無、卻又蘊含著開天辟地般毀滅力量的……劍芒!

劍胚無名,其意自顯:誅仙!

“老伙計……”唐凜的心神輕輕拂過劍胚那冰冷刺骨的“軀體”,帶著久別重逢的悸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方天地的‘氣’,污濁稀薄,委屈你了。不過……”

他眼中寒光一閃,屬于蜀山劍修的凌厲意志轟然勃發!

“《太乙分光劍訣》,啟!”

轟——!

沉寂的劍胚核心,那一點純粹到極致的劍芒,驟然被點燃!

沒有想象中的光芒萬丈,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股冰冷、凝練、如同實質水銀般的鋒銳“氣流”,自掌心劍胚轟然倒灌而入,瞬間沖入唐凜細窄脆弱的孩童經脈之中!

“呃!”

唐凜渾身劇震!悶哼一聲,牙關瞬間咬緊,額頭上青筋暴起,細密的冷汗瞬間滲出!

痛!難以言喻的劇痛!

那感覺,仿佛有無數柄燒紅了的、帶著鋸齒的微型利刃,正順著他的血管、經絡,以一種蠻橫霸道的姿態,瘋狂地開拓、切割、貫穿!每一次沖刷,都像用粗糙的砂石在打磨嬌嫩的臟器!這具從未經過任何淬煉的六歲孩童軀體,如何能承受這來自洪荒的誅仙劍意?哪怕只是被稀釋了億萬倍、微弱到極致的一絲!

經脈在呻吟,在撕裂!細小的毛細血管瞬間崩裂,皮膚下浮現出蛛網般的細密血絲!骨骼仿佛被無形的重錘反復敲打,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輕響!五臟六腑像是被丟進了高速旋轉的絞肉機!

“撐住!”唐凜的意志在痛苦的浪潮中如同礁石般死死挺立,心神瘋狂咆哮,“這點痛楚算得了什么!前世沖擊天關,九天罡風刮骨削魂之痛,百倍于此!給我煉化!”

他強忍著足以讓成年人瞬間崩潰的劇痛,以無上意志,強行引導著那一縷霸道絕倫的誅仙劍氣,按照《太乙分光劍訣》的初始行功路線——一條最基礎、最溫和、用于引氣淬體的路徑——艱難地運轉起來。

劍氣如龍,蠻橫沖撞!

每一次在細窄經脈中的挪移,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撕裂感和骨骼不堪重負的呻吟。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單薄的粗布衣衫,在身下的草席上洇開深色的水漬。他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著,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根根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盤踞。月光落在他緊咬的嘴唇上,那里已被咬破,滲出一縷刺目的鮮紅。

時間,在無邊的劇痛中變得粘稠而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

當那一縷桀驁不馴、帶著誅滅萬物本源的劍氣,終于被他以莫大毅力,在體內強行運轉完第一個微小的周天,最終如百川歸海,艱難地導引入下腹丹田位置的剎那——

嗡!

唐凜的整個意識猛地一震!仿佛從無盡黑暗的深海驟然沖破了水面!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感,伴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而強大的力量感,從丹田深處轟然爆發,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那原本肆虐的、撕裂般的劇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麻、溫熱、仿佛每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的新生感!

內視之下,那原本空空如也、混沌一片的下腹丹田之中,一點極其微小、卻純粹凝練到令人心悸的銀白色光點,正靜靜地懸浮著。它散發著冰冷而鋒銳的氣息,如同宇宙誕生之初的第一縷光,又如同斬斷混沌的第一縷鋒芒!

誅仙劍元!

雖然微弱如風中殘燭,但那本質之高,足以讓此界所謂的神級魂力也黯然失色!

更讓唐凜心神激蕩的是,隨著這一點劍元的凝聚成型,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柄懸浮于識海、外表依舊銹跡斑斑的誅仙劍胚之間,建立起了一種玄之又玄、血脈相連般的緊密聯系!劍胚仿佛成了他肢體的延伸,意念所至,鋒芒相隨!

“成了!”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唐凜的心神,幾乎讓他忍不住想要放聲長嘯!

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激動,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縷新生的、溫順了許多的誅仙劍氣,再次按照《太乙分光劍訣》的路線運轉。

這一次,痛苦銳減了九成!劍氣在經脈中流淌,雖然依舊帶著鋒銳的刺痛感,但更多的是一種淬煉的酥麻和力量增長的充實感!劍氣所過之處,那些被撕裂的細微損傷,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劍氣中蘊含的一絲微弱生機修復、加固!

一個周天……兩個周天……

隨著劍氣的運轉,丹田內那一點銀白的劍元,如同受到滋養的星辰,極其緩慢卻異常堅定地……壯大了一絲絲!

與此同時,唐凜敏銳地感知到,身體周圍的空氣里,那些稀薄、惰性的魂力粒子,在誅仙劍元那無上鋒芒的吸引和碾壓之下,如同鐵屑遇到了強磁,竟被強行剝離、粉碎、提純!然后被霸道地吞噬、同化,化為劍元壯大的養料!

效率,比他自己之前嘗試導引那惰性魂力,快了何止百倍千倍!

“原來如此!”唐凜心中豁然開朗,涌起巨大的明悟,“誅仙劍意,破滅萬法,亦可吞噬萬法!這斗羅大陸的魂力,本質亦是天地能量一種,只不過駁雜惰性。但在誅仙鋒芒之下,再駁雜的能量,也要被斬碎、提純、化為最精純的‘劍元’養分!”

這哪里是廢武魂?這分明是此界最霸道、最高效的修煉作弊器!極致攻擊?何止!這是連天地規則都能斬開、連能量本質都能強行轉化的無上兇器!

時間在專注的修煉中飛速流逝。

當唐凜引導著劍氣運轉完第九個周天,將最后一絲被強行吞噬、煉化的魂力融入丹田劍元時——

啵!

仿佛一個無形的、堅韌的膜被輕輕捅破。

丹田內,那一點銀白的劍元猛地一亮!體積雖然變化不大,但其凝練程度和蘊含的鋒銳之意,驟然提升了一個明顯的臺階!一股比之前更加強橫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唐凜小小的身體內透發出來,帶著冰冷的鋒芒,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間掃過整個小屋!

咔嚓!

一聲脆響!

墻角處,一根原本就有些腐朽、用來支撐屋頂的細小木椽,在這股無形無質、卻凌厲無匹的鋒芒氣息掃過的瞬間,無聲無息地……斷成了兩截!斷口光滑如鏡!

與此同時,唐凜清晰地“看”到,丹田內那點銀白劍元的核心,一道極其微小的、比發絲還要纖細的玄奧符文一閃而逝,帶著斬斷一切的律動。

“劍氣自發,斬斷凡木……”唐凜緩緩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兩道無形的劍光一閃而過,刺破了小屋的黑暗,讓那幾縷透入的月光都為之黯淡了一瞬。他低頭,看著自己依舊白皙稚嫩、卻仿佛蘊含著無窮力量的小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睥睨的弧度。

“十級。魂力?”

他感受著丹田內那如同微型風暴般旋轉不休、散發著令他自己都心驚肉跳的鋒銳劍元,無聲地笑了笑。

“素云濤,若你此時用水晶球再測……”

“怕是要被你口中的‘零魂力廢武魂’,當場撐爆吧?”

他輕輕握了握拳,指節發出輕微的爆鳴,一股斬斷一切的意念在掌心流轉。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木屋的阻隔,看到了村西頭鐵匠鋪的方向。那里,另一個“掛逼”此刻想必也在苦修著玄天功吧?

“速度,好像有點快?”唐凜歪了歪頭,臉上露出一絲屬于孩童的、純良無害的困惑表情,自言自語地嘀咕著,聲音在寂靜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唉,這武魂……好像確實不太防得住啊。”

話音未落,他經脈中剛剛平復的劍元似乎被這句自語牽動,一縷極其細微、不受控制的劍氣倏然從指尖逸散。

嗤!

一聲輕響。

他身下那張本就破舊單薄的草席,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的整齊口子,斷開的草莖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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