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慌忙追趕,已經來不及,她不敢大聲喊叫,只得拼盡全力跑過去。
上一個主子是西院如夫人,每天對她非打即罵,動輒罰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長得一副“狐貍媚樣,俗不可耐,丑不堪言。”才被針對。
幸賴夫人點名讓她來伺候新主子,讓她得以遠離水火,雖然新主子只是一個小妾,出身還不干凈,出了這個院子,必然少不得被那些驕婢嘲諷欺辱,而且,這個院子只有她一個人辛勞。可是,她從未伺候過這樣的主子,她會對她笑,會跟她說:幫忙,謝謝,對不起,這些話。她還會跟在她屁股后面跟她說話,聽她說話......甚至幫她兩手(添亂)。
等小倩拽住林清的時候,已經累的喘不過氣了。
林清突然被人抓住,嚇好一大跳,畢竟她也算是來做賊來的,前面還有一群兇猛惡犬,她一聲清脆高昂的尖叫,又惹得群狗高歌。
小倩則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連連哭道:“對不起主子,小倩不是故意的,這狗舍乃是重地,侯爺明令禁止不許擅闖,要是被主母知道了主子會被趕出侯府的。”
林清聽言后悔不已,可是......
一個老頭手里拿著一根短棍,正在看著她們主仆二人。
林清對老頭訕笑一聲,點了下頭,示意你好。又伸手把小倩拉扯起來,這姑娘臉色不錯,看著很健康,可真瘦啊,感覺還沒有小狗重,輕而易舉的就給拎了起來。
“晚了,要不只能殺人滅口了。”
小倩驚慌未定,順著主子目光看去,一個衣著干凈的中年男人,青色窄袖便衣,神情威嚴,甚是嚇人。
這看起來,殺不過。
那男人將手里不知是短笛還是棍子還是啥,輕輕一揚,群狗戛然噤聲。
嘿,真乖。
林清尋思,自己雖然現在年輕,那位看起來也五十歲不到,喊叔叔感覺也不太禮貌。
“老大哥,下午好啊,狗養得不錯。”
最顯眼的阿黃正對她呲牙咧嘴,準備撲上來咬她,另外幾十位表情兇煞,看起來也不是好狗。
老頭表情依然嚴肅。
林清本來以為,她會遇到一個和藹可親的老頭,然后是個隱藏的高手或者當今圣上或者侯爺他爹之類的,再有點毛病,讓她給治好了,立個頭公,封侯拜相。
沒有。
老頭說:“狗沒人性,二位請回吧。”
話和語氣還算客套,表情卻一點也不。
“狗雖然沒有人性,可比人更加可信可靠。”這是林清一直以來的觀點,狗可以給主人提供生死相隨的愛,而這些愛的代價僅僅是可以活命的食物。
說著輕步走進去。
林清從竹籃子里拿出煮好的肉,連同盤子一起放在拴在最前面的阿黃腳底下。
她是從現代過來的,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一只狗會無緣無故地咬人。
這些狗,毛發光澤順滑,精力充沛,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狗窩旁邊、里面都干干凈凈,它們是被人愛的狗,不會咬人。
小倩卻害怕地渾身發抖。
林清手搭在小倩的手上,然后緊緊握住,一股暖意流遍全身。她從始至終一直在拽著自己的衣角或者手臂,這姑娘,自以為身份卑賤,不敢忤逆,又不愿她主子受傷。
老天真的開始對她施以仁慈了么。
林清本來興奮的心情收斂了很多,她知道,當她跟一個人,一只動物,開始產生情感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她要擔當起責任來了。
但是這突如其來的命運充滿不確定性,這是否是真的,是否是夢境,是否只是一種瀕死體驗,是否,這里是天堂或者地獄。
古代老頭坐在不遠的石凳子上,翹著二郎腿,弓著腰,伸著頭,搭著眼皮看她喂狗,和農村村頭抽煙桿的老頭一模一樣。
林清有一丟丟的失望,老頭此時看起來也太普通了點。
阿黃不叫,其他的狗也不叫了,阿黃吃東西,其他的狗也開始耐不住的想要搖尾巴,阿黃吃完露出還想要的神情,尾巴雖然還沒搖曳起來,但是那期待的小眼神她看得明明白白。
“阿黃,你吃的肉比我們倆加起來的還多,今天沒了,明天給你送來。”
林清像揩油一樣,趁機摸了摸阿黃的腦袋,喜得嘿嘿直笑,可看呆了那養狗的老頭。
林清回家的路上,不自覺的像小時候那樣,一蹦一跳的。
這不對勁。
她怎么那么快樂,要知道她生前,不是,上輩子,可是幾天都不會笑一下的人,表情嚴肅,行為之嚴謹到多出來好多個名字,譬如什么黃臉婆,狗腿子,惡狗,黃臉母狗,惡魔,HRI等等,這些她表面上不在意,張揚著“別搞些亂七八糟的,我只要效率和結果。”但實際上經常因為這個捶被子,夜不能寐,焦慮抑郁癌癥,和那些人都脫不了干系。
她又想起來那一巴掌,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她得過癌癥,死過一回,她發過誓的,如果能重來,她,勢必,睚眥必報。
她只恨現在不能回去,把上一世的仇給報了,那些個負心的男人,那些個嚼舌根的同事室友,那些個豬一樣的領導,她有時候以為她自己肯定也有問題,簡直扯淡,她在工作單位上兢兢業業干活不作他想,有他媽得什么錯。那就是他們的錯,如果世界上有八十二億人讓她不爽了,那就是那八十二億人的錯!
懷恨在心,不過并沒有輕舉妄動。
仇遲早要報的,不過不是現在,畢竟這是古代,一不小心會被上級搞死。
還是先搞清楚狀況。
想到這里,她又要罵上兩句,以前受領導欺負,反抗報復不會死,可是偏偏逆來順受,心頭的氣一天比一天濃厚,最后反噬自己。
壞人有壞報嗎,根本沒有!
現在開竅了,可巧,到了一個人命不值錢的時代。
真是沒用。
林清等了幾天,沒有系統,沒有夢醒,沒有“原主的記憶”,也沒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兒。
她不再抱有幻想。
每日食材送來的都是新鮮的,早上天沒亮就有人出去采買,據說是一些管事的小妾帶著丫鬟仆人去拋頭露面,想在主母面前露頭臉,太陽剛出來就專門有人送過來。
她那二兩銀子也到了,就是扇她的那個女子送來的,適才有閑心仔細看,約莫四十歲上下,長得有點刻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林清真想一迎頭就給她一巴掌,可誰成想,那娘們捧了二兩銀子還有一副金釵。
她還先提起那一巴掌。
道:“新人剛入門,不懂規矩,沖撞了主母,不得不施以懲戒,方成規矩,也可警示他人。可進得一家門便是一家人,往后還要互相扶持,家需得以和為貴,才得安寧,讓侯爺無后顧之憂。”
林清還不適應這些半文言文式樣的語言,她只看到盒子里的金釵。
那可是金子啊,哪怕是鍍金呢,這世上好事真得太多了!
林清伸出雙手,高興道:“多謝。”
那惡奴眼皮抬都沒抬,話也沒說,沒打算給。
她只聽身旁有了動靜。
小倩已經跪倒在地磕了頭,大聲說道:“奴婢替新人叩謝主母恩賜。”
草。
小倩起身低頭,雙手舉過頭頂,方才接下那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