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廬百煉骨生鳴
- 歸墟藏生錄
- 于春天
- 2596字
- 2025-06-09 09:16:20
石屋內翻騰的七彩氤氳霧氣,裹挾著上百種草藥與焦糊肉脂的恐怖氣息,如同實質的粘稠蛛網,死死纏住林淵的口鼻。灶臺上那口邊緣焦黑變形的大鐵鍋里,“百草精華辟邪烤肉羹”正咕嘟冒泡,粘稠的膏體在燭火下折射出詭異的彩虹光澤,仿佛某種深淵魔物的嘔吐物。
“快趁熱!”李大牛黝黑的圓臉上沾著草葉碎屑,粗壯的手指捏著木勺柄,將滿滿一勺顫巍巍的膠質物懟到林淵唇邊。那勺中物質呈現出難以形容的絳紫色,表面浮著幾片半融的暗紅肉粒和焦黑根須,散發的氣息霸道地混合了土腥、焦苦、辛辣以及幾十種草藥混雜出的刺鼻異香。“俺放了足三兩‘火烈椒’!陳蕓師姐說這東西最能驅寒邪!保管你喝下去渾身冒火,什么陰氣都燒干凈!”
林淵的胃袋在瘋狂抽搐。歷經蝕骨陰蛭怨念沖擊都未崩潰的意志,此刻在這勺“彩虹羹”面前搖搖欲墜。他盯著李大牛那雙寫滿赤誠期待的牛眼——那里面沒有絲毫戲謔,只有農家漢子最樸素的信念:吃下去,就能好。
“...有勞大牛哥。”林淵閉了閉眼,如同接下淬毒的圣旨,接過木勺。指尖觸及粘稠滾燙的膏體時,《玄陰鍛骨篇》初步淬煉過的指骨傳來清晰的堅韌感,但味蕾的警報已響徹腦海。
他屏住呼吸,將那勺混合著希望與絕望的物質送入口中。
轟!
難以言喻的復雜味道在口腔核爆!極致的辛辣率先攻城略地,火烈椒的狂暴熱力如同巖漿灌喉;緊隨其后是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土腥,仿佛生吞了一口寒潭邊的凍泥;焦糊的苦味與幾十種草藥混雜出的詭異腥甜交織成第二波沖擊,味蕾在哀嚎中徹底失靈;最后,幾粒未被完全燉化的巖豬肉脂肪在齒間爆開,油膩的腥氣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唔!”林淵脖頸青筋暴起,強行咽下這口“穿腸毒藥”,眼角生理性地溢出淚花。一股灼熱蠻橫的氣流自胃袋炸開,野蠻地沖向四肢百骸,竟奇跡般地沖散了部分盤踞經脈的陰寒滯澀——火烈椒的陽剛藥性歪打正著!
“咋樣?得勁不?”李大牛緊張地搓著手,像等待考官評分的學徒。
“...力道十足。”林淵抹去眼角淚痕,聲音嘶啞。他奪過勺子,在李大牛欣慰的目光中,以壯士斷腕的決絕將剩余羹湯囫圇吞下。滾燙的洪流在體內橫沖直撞,竟意外激得丹田內蟄伏的玄陰之力微微沸騰,與那殘余的怨念碎片劇烈碰撞。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林淵卻順勢盤膝坐下,意念沉入《玄陰鍛骨篇》法訣。火辣藥力如同投入寒潭的烙鐵,在冰冷死寂的玄陰氣海中撕開一道熾熱通路。他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契機,引導著體內奔涌的精純陰寒之力,如萬千冰針,狠狠刺向依附在骨骼深處的最后怨念黑斑!
嗤嗤嗤——
識海中響起怨念被灼燒凈化的細微聲響。左臂尺骨處那點瑩白微光驟然亮起,嗡鳴震顫,牽引著全身骨骼發出細密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越鳴響!肌骨深處傳來千錘百煉后的堅實感,皮肉下的青黑色怨念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消弭。
“兄弟...你骨頭在唱歌?”李大牛瞪圓了牛眼,看著林淵裸露手臂上微微起伏的肌肉線條,以及皮下隱隱透出的、如玉如鐵的奇異光澤。
***
聽竹軒靜室。
萬載寒玉雕琢的冰臺懸浮數面冰鏡,核心鏡面正映照石屋內景象:林淵周身寒氣繚繞,肌骨嗡鳴如金玉交擊。蘇瑤音玄青色的身影靜立鏡前,如瀑青絲僅以一枚青玉簪松松挽起,余下垂落腰際,襯得身姿愈發孤高清絕。雪色肌膚在冰鏡幽光下流轉著冷瓷般的光澤,眉如遠山凝黛,眸光似寒潭映星,此刻正穿透虛空,落在林淵懷中那枚溫潤搏動的玉佩上。
她素手輕抬,一枚鴿卵大小的冰藍玉瓶懸浮掌心。瓶底,那枚殘缺的古奧符文正散發著微弱幽光。與此同時,冰鏡中林淵胸口的玉佩斷痕處,一道與之同源的符文虛影悄然浮現,交相輝映!
“歸墟道紋...果然同源。”蘇瑤音清冷的低語在靜室回蕩。她指尖劃過冰鏡,畫面切換至寒潭深處——墨黑的水底,一團比陰蛭龐大十倍、如同心臟般緩緩搏動的陰影蟄伏在淵藪,絲絲縷縷粘稠如瀝青的古魔煞氣正從裂縫中滲出,污染著水脈。
“七日...夠么?”她眸底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洶涌。霜界鐲在腕間泛起微瀾,一縷極寒神識悄無聲息地穿透空間,如無形絲線纏繞上林淵修煉中的軀體,既為監視,亦為...引導。
***
石屋內,骨骼的嗡鳴漸息。
林淵睜開雙眼,瞳孔深處精芒一閃而逝。他攤開手掌,五指緩緩收攏。
咔嚓!
墻角一塊墊桌腳的青石應聲而碎,齏粉從指縫簌簌落下。無需靈力,僅憑淬煉后的骨骼之力!
“俺的娘!”李大牛倒吸一口涼氣,敬畏地摸了摸自己粗壯的胳膊,“兄弟你這骨頭...比鍛器谷的玄鐵錠還硬?”
林淵未答,心神沉入丹田。玉佩溫潤飽滿,持續反哺著涓涓細流般的玄陰之氣,滋養淬煉周身骨骼。更讓他心驚的是,一縷微弱卻清晰的意念自玉佩斷痕處傳來——對寒潭深處那團龐大陰影的貪婪渴望!
“大牛哥,徐茂如何了?”林淵忽然開口。他需要印證某些猜測。
“嗨!提那孫子干啥!”李大牛嫌惡地撇嘴,“剛聽巡谷的劉師兄說,執法堂的王師兄親自押著他去刑堂,三十破靈鞭!抽得哭爹喊娘,貢獻點扣成負數,發配去‘黑瘴谷’挖礦了!活該!讓他滿嘴噴糞污蔑兄弟你!”
黑瘴谷...林淵默然。宗門法規森嚴如鐵,徐茂咎由自取。這消息也印證了蘇瑤音的威勢——她輕描淡寫一句“失足墜潭”,便為寒潭之事蓋棺定論。
“對了,”李大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張扒皮嚇破了膽,把寒潭邊的值夜哨都撤了!現在那鬼地方,真連個鬼影都沒了!”他渾然不覺,這話如同火把,點燃了林淵眼底深藏的幽焰。
是夜,萬籟俱寂。
林淵盤坐床板,摒棄雜念。蘇瑤音的神識絲線如冰蛇纏繞周身,他佯作不知,全力運轉《玄陰鍛骨篇》。玉佩搏動著,將吞噬陰蛭所得的精純陰寒之力持續轉化,如冰冷鍛錘,反復敲打全身骨骼。
二百零六塊骨骼,在玄陰之力的淬煉下發出由疏至密的鳴響。初如雨打芭蕉,漸如金鐘輕震,最終匯聚成一片低沉雄渾的嗡鳴,仿佛有無數柄寒鐵長劍在鞘中震顫抖動!肌骨瑩潤,隱透玉澤,舉手投足間力量暗蘊。
《玄陰鍛骨篇》第一層,成!
就在功法圓滿的剎那,異變陡生!
嗡——!
懷中玉佩劇震!斷痕處那枚符文幽光大盛!寒潭深處那團搏動的陰影仿佛受到挑釁,猛地釋放出一股粘稠如實質的怨毒煞氣,穿透層層巖壁與水波,狠狠撞向清溪谷!
轟隆!
大地微顫!所有雜役從夢中驚醒,駭然望向寒潭方向。濃得化不開的墨黑煞氣如同狼煙升騰,谷中草木瞬間蒙上灰敗冰霜!
“七日未至...竟敢提前躁動?”聽竹軒內,蘇瑤音眸光驟寒。霜界鐲光華暴漲,一道橫亙天地的淡藍冰幕瞬間封鎖清溪谷,將翻涌的煞氣死死壓制在寒潭范圍!
冰鏡中,林淵猛然抬頭,望向煞氣源頭,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渴望。他掌心,那點冰晶烙印灼熱發燙。
石屋外,李大牛驚恐的砸門聲與煞氣的嘶吼交織成一片。
“兄弟!地龍翻身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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