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霜一身骨頭都被打碎了。

但她依然瘋狂燃燒血脈之力，拼盡一切，像是在守護著背后最后那一點的堅持。

她的背后，是秦烽。

而眼下這一切，對于秦烽而言，虛幻與真實并不重要——對于云晚霜而言，這一幕就是當下，就是真。

那么，她這樣拼盡一切的守護，又到底是為了什么？

僅僅只是為了獲得他秦烽的“臣服”嗎？

即便她提出“臣服”，也依然是以“道侶”的名義，而并不是奴役。

秦烽無法理解。

“蠢貨！”

云始初冷眼盯著云晚霜，多次兇狠出手打得云晚霜瀕死，但云晚霜卻依然憑借一股大毅力支撐著！

云始初冷聲怒喝，聲音如雷音重鼓，震得秦烽的耳膜都像是要炸開。

“我不允許！”

云晚霜無比倔強，一邊吐血，一邊艱難說出這幾個字。

每個字，她都說得無比清晰，那其中蘊含著的執(zhí)念，深刻得足以令人動容。

“涅槃的血脈，如此燃燒，命魂枯竭，就為了卑賤的東西？值得嗎？！”

云始初再次開口，憤怒得近乎失去理智的同時，又帶著一種明顯的嫉妒如狂之意。

云晚霜只是眼神無比平靜的看了云始初一眼，道：“楓林晚，霜葉紅，我這一生，也僅僅只是為此而活，既然如此，那為此而死，無盡涅槃終結，也再無遺憾。”

說著，云晚霜露出了一絲眷戀之色，看向了秦烽，眼神更加復雜，“若有來世，我一定會讓……你無比的討厭我，這份感情值得，但我不想再經(jīng)歷了。”

云晚霜說完，身上的涅槃火焰漸漸熄滅。

云始初也沒有再次出手。

但云晚霜已經(jīng)血脈枯竭，命魂燃空。

無盡涅槃，似走到了最終的終結。

她圖騰盡碎，雙翅折斷，化作的霜楓光影，也全部崩滅。

她支離破碎的身體染滿了鮮血，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從空中轟然墜落。

只是，在這燃燒的殘軀即將落入熔爐之時，秦烽一步踏出，將云晚霜托住，并以公主抱的姿態(tài)抱在了懷中。

火焰同樣覆蓋向了秦烽，卻沒有在秦烽身上燃燒起來。

哪怕是如此寂滅而霸道的火焰，也同樣有著云晚霜的意識，像是根本不愿意真正的傷害秦烽。

“大師兄，以后……學會睜開眼看世界。”

云晚霜沒有開口，但是她已經(jīng)徹底黯淡的重瞳里，浮現(xiàn)出了這樣的叮囑。

秦烽的雙眼更加模糊——根本控制不住。

他的本能，超越了他的理智。

他的身體像是比他的意志、比他的記憶更在乎云晚霜。

“為我而落的淚水么……真……真好……”

云晚霜眼瞳深處，灰霧一點點的逸散，隨后，那逐漸清澈的眸子里，秦烽看到了讓他如遭雷擊的一幕。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初中校服的少女，正在背誦著一句詩。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秦烽，我爸爸說，我的名字就來自于這首詩。”

“秦烽，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呢？”

“嘻嘻。”

……

少年時代的白月光，竟是在這樣的場景里顯化了出來。

這是山海世界對現(xiàn)實世界的滲透，還是宿命的某種羈絆？

其實，在之前云晚霜說出那兩句話的時候，秦烽內(nèi)心就觸動極大——霜葉紅于二月花，朱顏辭鏡花辭樹。

因為，在山海世界并沒有詩詞。

因為，山海世界無法攜帶現(xiàn)代世界的記憶！

那么，這兩句話，從何而來？

不僅僅是這兩句話，事實上還有很多似是而非的言語，能從現(xiàn)實世界找尋到一些端倪。

眼下，秦烽看著云晚霜眼瞳深處的倒影，就像是看明白了曾經(jīng)的“初戀”的心。

死去的那些記憶，忽然狠狠的攻擊著秦烽的心。

曾經(jīng)，現(xiàn)實世界里，他暗戀了云晚霜很久很久。

但那時候的他，黑不溜秋，又矮又窮，家庭貧困，父母……

那時候的他很自卑，根本就不敢有絲毫僭越。

他守護著內(nèi)心那脆弱到極致的自尊心，連一點點的好感都不敢表露出來，只是盡全力的去做一些她喜歡的事情。

后來……

后來他遇到了虞雅。

同樣貧困的出身，同樣的自卑，連命運都很是相同。

在面對虞雅的時候，他反而找到了自信，就像是真正的“門當戶對”一樣。

而那時候，虞雅也對他癡心一片，像極了他深愛云晚霜之時的謹小慎微與自卑。

正因為經(jīng)歷過，所以秦烽能理解虞雅，因而選擇了接納虞雅。

可內(nèi)心深處是否又真正的放下了白月光的云晚霜？

秦烽不知道。

因為面對虞雅，他的心情很平靜，再沒有當初的那份心動。

如今，云晚霜臨死之前的那份即將潰散的執(zhí)念，反而讓秦烽的心，像是再次活了過來。

可這時候，云晚霜已經(jīng)徹底的閉上了雙眼。

她已經(jīng)殘破不堪、血肉模糊的身體，也很快在熊熊火焰之中焚燒殆盡。

當最后一絲火焰熄滅之后，這一方天地的煉魂熔爐，也同樣焚燒完畢。

云始初抽走了云霞宗所有人的精血，煉化吸納了所有人的命氣與魂氣。

云始初以一種睥睨的姿態(tài)俯視著秦烽：“無所謂的掙扎，皆是徒勞。”

秦烽伸手抹掉了完全控制不住大量淌落的淚水，迎向云始初冰冷無情的雙眼：“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云始初目視前方，沒有立刻對秦烽下死手，反而背負雙手，淡淡道：“為什么？你以為你那些師弟師妹是死于我手？他們恰恰是死于你手中！”

秦烽聞言，沉默不語。

云始初又恨聲道：“既然是食物，那誰吃都一樣。我寧可肉爛在鍋里，也好過……算了，只能說，一切都是命。

本來，正常情況下絕不會走到這一步的——都怪你，都怪你忽然跳出來，逼出了涅槃血脈，逼出了噬魂仙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死本就沒有原因，孩童持至寶過集市，你不死誰死！

若能活出下一世，我會第一時間殺死你，斷掉你引來的諸多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