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待了好幾日，江璟沅雖然事事墊底，好在件件不放棄。

祝功也對她格外照顧。

比如告訴她打拳時哪只手發力更能一擊即中，或者練劍時應該如何姿勢才不會傷到自己。

江璟沅受益匪淺。

直到某日。

“將軍夫人給各位新兵帶了涼茶。”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江璟沅措手不及，葉無咎拉著她躲在大營角落里，“別擔心，九哥掩護你。”

“葉無咎，你素日不是最愛喝涼茶嗎？你老娘想著你爹不在，你獨自待在軍營練武無趣，特意買來，你躲著做什么？”葉夫人一眼就看見了葉無咎。

葉無咎猛然站起，對身后的人遮遮掩掩，說話也開始結巴，“好，阿娘，我這就去。”

一邊走著，葉無咎還一邊摸著頭苦惱。

阿娘太愛我了怎么辦！

新兵們排隊領取吃食和涼茶，祝功作為校尉，被擠到最前率先領到。

張望四周，他沒有看見江璟沅來排隊。

以為是因為她礙于自己不是新兵所以不好意思上前。

就帶著自己的那份大聲喊道，“王景，你也嘗嘗。”

躲在角落里的江璟沅將大腿肉都快捏癟了。

葉夫人見祝功叫了半天都沒人搭理，于是上前問道，“大祝，你在叫誰呢？”

“回夫人，我在叫……”

葉無咎在一旁不斷地咳嗽，試圖打斷兩人對話。

有了提醒，祝功想起來初見時那番話，解釋道，“就是我家中有個小弟，想入新兵營卻因為年紀小差點機會，于是就隨行帶來，絕不會影響訓練，還請夫人不要介意。”

葉夫人頓了一下，反應過來，“不過大祝……你家中什么情況我還不了解嗎，何時有的小弟？”

“我……”

遮遮掩掩，實在貓膩。

“既入后山營，那便都是自家人。”葉夫人不追究，示意士兵打了涼茶，遞給祝功，溫柔一笑，“邀她一起來嘗嘗吧。”

“多謝夫人！”

躲無可躲。

江璟沅被祝功的靠近逼得不得不站出來。

“別躲著了，將軍夫人很溫柔的。”

溫柔，當然溫柔。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

葉夫人一回頭就看見那張熟悉的娃娃臉，嚇了好大一跳，又不敢直呼名字，只是咬牙問道，“如何稱呼呢，小公子？”

葉無咎跨步擋在江璟沅身前，卻被葉夫人黑臉瞪住。

實在是胡鬧。

“回夫人，我……我叫王景。”心虛迫使江璟沅講話都不利索。

……

“王景？你倒是還怪會拆字！”江陌語氣冷漠，不知到底是生氣還是作何，“我說這幾日怎么不見你人影。”

葉夫人坐在江陌身旁，撫著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你先別生氣。”

葉無咎跪著筆直，始終都擋在江璟沅身前，他急著袒護，“阿娘，干娘，都是我的錯。”

“指定是你小子趁你爹回都城所以帶著妹妹胡鬧的吧。”葉夫人氣呼呼地指著葉無咎的腦門發火，“我同你怎么說的，讓你好好保護照顧阿歲，你就是這么干的？啊！”

這下輪到江陌安慰她了。

“阿霜，無咎平日也不是胡鬧的孩子，肯定與他無關。”

“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拜托九哥帶我去軍營的。”江璟沅倒也不推脫，直接就承認了。

聽罷，江陌不惱，反而露出些許喜悅，“你自己要去的？”

“對！”

“為什么？”

還未來得及回答，兩抹黑影從馬房外飛過，一柄短箭朝著江陌撲來。

江璟沅想擋住，卻又忘記自己現在只是個個子矮小的八歲小孩。

好在葉夫人一把推開了江陌。

僅僅劃傷手腕皮膚，沒出什么大茬子。

江陌撈過葉夫人的手，仔細查看，“沒事吧阿霜。”

“無妨，姐姐，這點傷算什么。”葉夫人淺笑搖搖頭。

房梁上出現了動靜，待江璟沅警惕地抬頭望去，分明什么都沒有。

葉無咎追出去。

如今他雖年少，但武藝身手皆是從小同葉大將軍所學，三兩下就抓住了跑得慢的刺客。

江璟沅的目光落在那支飛箭上。

上輩子見過，尾巴上的雕羽花紋，是宮里才會有的武器，畢竟侯府沒落時，她也替傅狗擋過一次。

宮里養的，必然都是死士。

這些死士被抓必定都是要想法設法尋死。

江璟沅快步沖出去，從小屋角落撿起一捆繩子，扔出去，喊道：“九哥，綁住他的手腳，拿東西堵住他的嘴。”

此刻，她想起來傅成濟死前的那番話，皇帝竟然早就暗中行動，無論是發現帝姬未亡，還是忌憚葉大將軍和蘇大老板的結親。

“阿娘，宮中如此咄咄逼人，女兒不想坐視不理。”江璟沅跪在江陌跟前，指向墻上尚且插著的那短箭，語露誠懇，眼神真摯。

江陌那平穩的心湖泛起漣漪，她依舊是淡淡道：“我和你爹到底活了二三十年，現在難道還需要你一個八歲孩子為我們籌謀？”

“無關年紀，女兒想保護您和阿爹，起碼在我長大之前，能保護好自己，不給您和阿爹添亂。”

江陌張張嘴，眸子閃動。

半晌，只是問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自此，母女倆身份正式攤牌。

刺客被將軍府的護衛帶走。

“姐姐，我先去回府去處理傷口了。”葉夫人琢磨明白現在的情況，于是隨便扯了個理由就帶著葉無咎離開給她們騰地方。

“阿娘，我們有得罪皇宮的人嗎？”葉無咎疑惑。

葉夫人搖頭：“阿九，有的時候即便不得罪，也會被人逼到絕路的。”

“沒關系，阿娘，我一定會成為像阿爹那樣的大將軍，好好保護你們。”

“阿九，若你想保護我們，那便是不需要大將軍身份的。”葉夫人想撫摸葉無咎的頭，卻發現他早已與自己一樣高了，“可若做了大將軍，就得對大周百姓和將士們負責。”

葉無咎若有所思，可偏偏他心中有那個高于百姓和將士的一人。

趙玉聽說家中遇刺，匆忙趕回。

一進屋，就看見江陌江璟沅母女對坐。

氣氛僵持不下。

“沒事吧，受傷了沒？刺客被抓走了嗎？”見兩人不語，他繼續問道，“怎么……了？”

江陌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拜托你九哥混入軍營好幾天，就是因為得知了我的身份？”

趙玉一怔。

“什么什么？！”他剛要挨著凳子的屁股又猛的抬起，面對著不示弱的女兒，知道確有此事，“阿歲，你去軍營干嘛？”

“是。”

“為何？”

軍營辛苦，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去的，況且江璟沅還是個女孩，若是被發現，后果不敢想。

江陌問道：“你可知身份被發現，會判你什么罪？”

“知道，違反軍律是重罪。”

“知道你還去？”

江璟沅憋了許久的話此刻抖落出來，“阿娘，阿爹，女兒不管你們過去是什么身份，但現在刺客已然殺到家門口，倘若要女兒什么都不做，那是肯定不能夠的。”

如果因為害怕而不作為，失去爹娘，她萬萬不想再經歷一次。

江陌作為帝姬時，是先皇后所出，天資聰慧，被先帝寵愛。

無數次的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干脆，像是一陣風，長發在身后肆意揚起，連塵土都追不上她的影子。

年少時的意氣風發，連先帝的幾個皇子都比不過。

今日，在女兒的身上，她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于是，她也明白，勸也無用。

“阿玉，皇帝召葉凌驍回宮多日，接著就是刺客出現，我們應當是不安全了。”

趙玉神色緊張，“那葉將軍他……”

“皇帝不會拿他怎么樣，但我們不能再留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