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軀殼外的死寂冰寒。

是自脊椎骨縫深處炸開，席卷每一根神經末梢，把殘留的丁點知覺都凍成齏粉的……冷。

那如同恒星爆炸后塌縮為奇異星的意識核心，正被絕對零度級別的寒潮層層包裹，向內擠壓，直至每一絲震蕩都化為刺穿靈魂的冰棱。先前體內那絞殺一切的狂暴能量旋渦，在經歷那開天沖擊波的肆虐與空間撕裂波紋的沖刷后，似乎耗盡了狂性，徒留下一個被無數能量碎片切割出的、千瘡百孔的戰場遺跡——空茫，劇痛，還有一種……接近虛無的冰冷鈍感。

混沌，不再是奔騰的熔巖海，而是凝固的、布滿鋒利暗礁的玄冰深淵。

嗡……

又一聲震顫。

極其微弱，仿佛沉入萬米海溝之底還能捕捉到的、來自地心最深處的脈動。但那不是地脈的回響。源頭，來自……上方？

不。更準確地說，是來自……右眼！那個被強行嵌入冰冷菩提死種意志烙印的深淵魔眼！

那滴死種融合帶來的灼痛早已被淹沒在身體內部的廢墟里，此刻卻在那冰冷意念最深處，傳來一陣毫無感情可言的、純粹規則的律動！像是冰冷的齒輪在無休止的咬合轉動，釋放著某種既定程序的機械震波，一遍遍掃描、定位、標記著……

目標確認。能量失衡層級：湮滅臨界。空間序列破碎度：99.87%。坐標偏移量：超越容忍閾值。執行方案：終極清除！

無聲的意念，冰冷的宣告。并非語言，而是烙印在死種深處的程序指令！它無視宿主意志的死活，僅僅基于某種設定好的最高優先級邏輯。它在瘋狂報警！為那被撕裂的巨大天穹！為那涌入的、象征著整個三界宇宙龐大規則的混亂光流！

那點刺入瞳孔深處的死種意識核心，瞬間如同被激活的微型黑洞！貪婪、冷酷地開始從悟空那早已被掏空、正緩慢被空間撕裂波紋侵蝕瓦解的殘存軀體深處，強行榨取最后可利用的能量物質！

榨！取！

皮肉在無聲枯萎、僵硬！骨骼發出細微的裂響！流淌得幾近枯竭的金色妖血如同凍結的鉛流！最后幾縷維持生機的暖意正被無情地抽走！

瀕死！

身體像一個被無形吸管插入的干癟水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抽干生命力！死亡的冰冷感不再是威脅，而是正在發生的現實！

就在悟空殘存意識即將被這種冰冷的、規則的“榨取”徹底碾碎成徹底的虛無人形的前一剎！

滋滋——！

一股尖銳！無法忽略！如同燒紅烙鐵按入冰水的詭異聲響，猛地刺入了他被冰凍的意識深淵！

來源……

右臂！

那自腕部以下徹底爆碎、斷口處血肉模糊、骨骼猙獰扭曲、筋肉焦黑碳化、連殘余力量都被炸光的……斷臂根部！

此時！在根部的斷茬處！在那暴露的血肉組織和慘白斷骨的表層！一縷縷粘稠如墨、帶著刺骨冰寒與滅絕意志的……黑色晶屑！正如同從深淵爬出的劇毒水蛭，順著斷口邊緣的血管、筋絡、神經末梢——瘋狂地向上蔓延、侵蝕！

是那些死亡荊棘牢籠崩解后的殘余！被那道席卷的毀滅波紋帶來的死寂力量激活！它們像是最具感染性的劇毒孢子，感受到了悟空殘軀此刻極其脆弱的本質和體內那同樣冰冷、吸引同源的死種意志波動，便以令人膽寒的速度開始了最后的……附骨侵染！

劇痛！非人之痛！

黑色晶屑所到之處，皮肉瞬間失去所有知覺化為堅冰般僵硬，然后又在僵死中崩裂！血液直接凝固凍結成漆黑的固體！筋脈如朽壞的繩索般寸寸斷裂！甚至斷口之上新生的血管壁也被強行滲透覆蓋上一層冰冷死寂的漆黑冰殼！

這侵入的速度！這湮滅生機、固化萬物的殘忍！

比那死種意志的純粹榨取快了何止千百倍！

它要將悟空這具殘軀，徹底……轉化為與這片死寂之地同源的冰冷結晶！一個冰冷的、死寂的、永恒的墓碑！

身體內外！

雙重的湮滅酷刑！

冰冷的榨取與劇毒的同化！

同時作用于這具早已油盡燈枯、瀕臨崩潰的軀殼！

殘存的意識在雙重碾壓下徹底扭曲！像一張被反復揉皺、浸透冰水的薄紙！已經不再是具體的痛苦感受，而是一種被硬生生塞入死亡預演劇場、被迫感受自身存在每一寸被徹底剝奪的……冰冷窒息！

他甚至能“看到”意識最后的微光，正在那無盡的黑暗碾壓下……迅速、不可逆地暗淡、熄滅……

就這樣……結束？

在黑暗里……成為一塊冰冷的石頭？

像五行山下五百年……但這次……沒有憤怒……不再有掙扎……只有永恒的……凍結？

這個念頭閃過的剎那，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最后的搖擺。

滴答。

極其輕微。

仿佛心湖被投入一枚凍結的水珠。

那不是聲音。

是感覺。

來自……眉心？！

不！更準確地說，是眉心之下，那被金蟬子臨死前的污血滴入、暈開的印記核心！

熟悉！

一種刻入骨髓、跨越時空、幾乎成了身體本能的熟悉感！

在意識徹底熄滅的前一秒！

這點幾乎被雙重湮滅徹底吞噬的、細微得如同不存在般的……源自那滴佛血印記的微弱共振！猛地！

再次！

震蕩了一下！

這一次，它不再是庇護，不再是喚醒！

更像……

一個信號接收器！

捕捉到了遙遠宇宙深處某個同頻段的……

呼！嘯！

呼——嘯——！！！

一種龐大、狂暴、由純粹的、最原始空間風暴匯聚而成的、幾乎要將這片宇宙壁壘都撕裂開的恐怖震鳴！

并非來自遙遠撕裂通道口外的真實星空！

而是來自……

悟空腳下！

這片被開天沖擊波撕裂、又被空間撕裂波紋猛烈摧殘的死寂之地深處！

那裂開穹頂的通道口外，混亂宇宙法則的亂流與本該死寂之地滅絕規則的激烈沖突，并非只產生了毀滅波紋！

更深層的！由于空間屏障被強行打破、不同宇宙規則碰撞產生的劇烈擾動——如同攪動了宇宙結構最底層的地幔巖漿——直接引發了潛藏于這片“碗底”封印之下的……時空構造層面的超級震蕩！

轟隆隆隆——！！！！

地動山搖！不是物理層面，是空間規則本身的哀鳴！整片死寂之地，連同上方剛剛撕裂開的不規則通道口，如同被無形巨手握住的玻璃模型，瘋狂地震顫起來！

嗡！！！！

悟空正下方！這片他倒臥其上的、冰冷黑色巨大山巖！就在這股源自宇宙結構深層空間的劇烈震蕩沖擊波抵達的瞬間！

如同被投入了無形攪拌機的巨大板塊！毫無征兆地——四分！五裂！

咔嚓！咔嚓！咔嚓嚓嚓——！！！

巨大的巖石板塊在恐怖的空間震蕩之力下徹底崩解！每一塊崩裂的斷面都閃爍著詭異的空間亂流光弧！無數的碎石、裂塊、漂浮的塵埃如同風暴中的冰晶，瞬間被卷入一股憑空生成的、暴烈無比的……空間亂流風暴的中心！

悟空殘破的身軀！

包括他身邊那具早已冰冷、卻因眉心污血滴入產生最后震顫的金蟬子殘軀！

如同兩顆最微不足道的塵埃！

根本無法抗拒！

瞬間！

被這股狂暴混亂、撕裂一切結構穩固性的空間亂流——

猛地！

卷入！

拋飛！

沖向！

那巨大通道裂口外——那片法則混亂、碎片漂浮的宇宙深空！！！

嗚——呼呼呼呼——！！！

如同墜入了星塵構成的混沌瀑布！無處不在的撕裂感！身體每一個部位都像是在被億萬把無形的空間之刃反復切割！眼前是扭曲閃爍的光流碎片、破碎的天庭殘骸、翻滾的神骨殘軀、混雜在混亂能量中的暗紅血霧！感官被徹底攪碎！無法分辨上下左右！甚至連痛苦都變得支離破碎！只有一種在湍急時空河流中粉身碎骨的冰冷預感！

在這狂暴的失序拋飛中！

那粘附在悟空右臂斷茬處、瘋狂向上蔓延的黑色劇毒冰晶！似乎因為這空間亂流的極致撕扯而遲滯了瞬息！

那位于瞳孔深處的死種冰冷意志，也因為這突兀的空間大挪移帶來的恐怖能量風暴沖擊而陷入了短暫的規則校準……錯亂！

瞬息之隙！千鈞一發！

本能！

求生！

源于存在本身、銘刻于混沌血脈最底層的——那種不顧一切也要撕扯開一切阻礙、撞碎一切禁錮的本能！在這雙重毀滅力量短暫失效的毫厘瞬間！

被極致的死亡威脅和狂暴的空間撕扯感——再次點燃了最后引信！

“呃——！！”

破碎的喉嚨里擠出被強風撕裂的嘶嚎！右眼深處那冰冷死種烙印下，兩點熾烈的暗金核心猛地爆發出毀滅的光芒！這光芒甚至短暫壓過了死種的程序化蒼白！帶著一種被逼到絕路的野獸臨死前的徹底瘋狂！

不是理智的選擇！

是混沌野性被逼入死角時——最原始！最野蠻！最不講道理的——破壞與解放！

那殘存的、唯一相對完好的——左手！！！

嗡！！！

一直被體內混亂力量風暴壓制、連動彈都極為困難的左手！此刻！在瀕死反撲的意志推動下！在空間亂流瘋狂的撕扯牽引下！無視了所有阻塞的經絡、所有開裂的骨骼、所有撕裂的肌肉！以一種自毀式的、孤注一擲的決絕——猛地向上揚了起來！

抓！向什么？！！

視野中是混沌無序的星屑和破碎殘骸！

抓向那片混亂翻滾中——

一塊巨大無比、燃燒著黯淡神火的靈霄殿碎裂藻井穹頂殘骸？！

一塊布滿佛紋、正漂浮旋轉的斷指佛像？！！

還是一條如同活物般扭曲盤繞、帶著暗紅魔氣的斷裂鎖鏈？！！！

不！

都不是！

在那瞬息萬變的混亂風暴中心！

在他左手抓出的軌跡盡頭！

在那翻滾、撕扯、毀滅的空間亂流里！

一點……

微弱的……

幾近熄滅的……

卻在混沌風暴中被強行剝離出來的、極其純粹的……

淡金微光！

是它！

金蟬子胸口那個巨大空洞深處……剛剛那一次意志光殼最終炸散后……殘留的一點未曾被空間亂流徹底攪散的、如同金蟬子自身存在本質烙印的……最后一點純粹佛血靈光！它如同菩提種殼破碎后最純凈的碎片核心！也如同金蟬子殘存在世上最后的“核”！它在風暴中倔強地閃爍，如同宇宙毀滅前最后的螢火！

本能！純粹到只剩下破壞與撕扯的本能驅動下的左手！

不顧一切！帶著要攪碎眼前一切阻礙物的狂暴意志——

狠狠地！抓向了……那點佛血靈光！！！

噗嗤——！

爪影裹挾著撕裂空間的狂暴亂流能量掠過！

那點微弱的、如同螢火的佛血靈光，如同一顆在宇宙風暴中倔強亮起又熄滅的星辰……

被悟空那只閃耀著暗金狂芒的、灌注了最后毀滅力量的左手……

毫無懸念地——抓碎了！

淡金色的光點如同被捏爆的螢火蟲，無聲無息地濺開，在黑暗的星空中炸裂出一團瞬間便消散于亂流的……金色薄霧。

如同一聲無聲的嘆息。

徹底消散。

而在抓碎那點光芒的同時！

悟空那五指箕張、裹挾著混沌力與空間亂流能量的左手，去勢不減！

抓勢已老！五指如同五柄裂天神錘！帶著毀滅的余威——狠狠地撞在了亂流風暴中漂浮旋轉的……

一件……極其微小，卻散發著奇異波動的物體！

那是一點凝固在空間中的……琉璃尖刺？

很小！只有指節長！通體透明，卻在內部流轉著一縷極其細微、帶著一種玄奧平衡規則、如同凝固閃電般的……暗金光芒！那是悟空之前爆裂的右臂噴濺時、某種力量殘余與法則碎片瞬間凝固產生的……物質化殘渣？！

它原本如同空間風暴中一顆凝固的微塵。

但當悟空那只裹挾著混沌力與空間亂流雙重暴虐、本身也因體內紊亂瀕臨極限的左手——狠狠抓握、撞在這枚琉璃尖刺的瞬間！

轟——！！！

如同觸碰了奇點！

那枚蘊含著悟空暴虐力量碎片、空間法則碎片以及一絲微妙平衡規則的琉璃尖刺——在絕對毀滅力量的沖擊下！瞬間炸裂！！！

一股遠比之前更凝練、更銳利、更純粹、甚至隱隱帶著某種大道切割痕跡的、極限濃縮的空間規則碎片沖擊波——以那點爆炸為核心——驟然向四面八方爆發開來！

這爆炸沖擊的威力并不足以毀滅巨大的天庭殘骸！

但這股切割規則碎片的沖擊波，卻精準無比地——

如同神匠手中最鋒利精準的刻刀！無形！高速！超越一切能量范疇！

狠狠地——

切！

在了——

貫穿這片混亂空間、連接下方死寂之地撕裂缺口與上方真實宇宙星空之間的……最核心、最脆弱的一條空間法則……軌跡連接“點”上！

這個點，本就是強行撕裂后空間壁壘最薄弱的“傷疤”！

這道凝聚了悟空最后狂暴一抓、空間亂流之力以及自身爆裂力量殘留規則碎片的切割沖擊！

仿佛命運在絕境中開了一個最殘酷的玩笑！

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銳利！

如同劃破水面的柳葉——

無聲！卻凌厲至極地！

將那維系兩界連接的最后一點微妙空間平衡——徹底……

斬！斷！

咔嚓！！！

無聲！規則層面的斷裂！

時間！

空間！

光線！

能量流……

在那一刻！在悟空視野中！在那片混亂翻滾的廢墟風暴里！出現了一個無比短暫卻又清晰到極點的——

凝固！

所有漂浮的殘骸！所有流動的血霧！所有旋轉的星芒！所有撕扯的亂流！所有的一切！包括悟空自身！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在絕對的、完全失去空間坐標指引的失重狀態下——

徹底凝固了億萬分之一毫秒！

下一秒！

維系徹底斷裂！

空間結構……徹底崩壞！

嗡——！！！！

一股龐大的、無法抗拒的空間塌陷吞噬力——從下方那個失去了所有支撐和連接點、完全暴露在真實宇宙規則轟擊下的巨大撕裂口深處——如同張開的、回歸原始混沌的宇宙黑洞之口！

猛然爆發！！！

嗚嗚嗚嗚嗚嗚嗚——！！！！

無法形容的恐怖吸扯力！

凝固的畫面瞬間如同鏡面般破碎！所有漂浮物！所有殘骸！所有能量！包括剛剛還凝固在半空的悟空和他身邊冰冷的金蟬子殘軀！

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的塵埃！瞬間！瘋狂！毫無反抗余地地——朝著那下方爆發出黑洞般死寂吞噬力的巨大撕裂口深處！

向著那片破碎的、正在被真實宇宙規則急速侵蝕同化、空間構造快速崩壞瓦解的死寂之地核心深淵——

猛！烈！墜！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