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光復(fù)！

晉軍在羅仲夏的謀劃下，不費吹灰之力，輕取舊日國都……洛陽城。

此消息可謂勁爆異常。

它最先傳到滎陽，繼而傳至旋門關(guān)。

此前一直想不通的慕容德、慕容楷，此刻終于恍然大悟。

原來北府軍攻打虎牢，真正目標(biāo)竟是為了奪取洛陽，而且他們成功了！幾乎未遇任何抵抗，就拿下了洛陽這座意義非凡的重鎮(zhèn)。

慕容德氣惱地將面前的案幾掀翻，怒罵道：“苻堅一世英雄，怎生出如此無能之子！”

他氣得幾欲嘔血，心中不住地想：如果……倘若虎牢關(guān)此時還在他們手上，那么洛陽豈不是唾手可得，為大燕所有？

固然昔年大燕國都在鄴城，鄴城對大燕有著特殊意義。但若能取得洛陽，他們便可與關(guān)中的慕容沖聯(lián)成一片，光復(fù)大燕。

至于將來是以慕容沖為主，還是慕容垂為尊，那是后話。

總比如今這般，南取鄴城受阻，困守滎陽又直面北府軍兵鋒，進(jìn)退維谷要強(qiáng)萬倍。

慕容德腸子都悔青了。早知會有今日，這虎牢關(guān)，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讓給北府軍。

慕容楷所想又有所不同。他明白了北府軍攻取虎牢的用意，但一個新的疑問隨即浮上心頭：北府軍是如何斷定苻暉會棄城而逃的？

慕容楷腦中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羅仲夏”。

他的弟弟慕容紹不止一次提起此人。此人不但處處料敵于先，以一群訓(xùn)練不過半年的新卒，抵擋他們兩路精騎的合擊，甚至還斬殺了他們鮮卑慕容氏最出色的后起之秀。

這一切，難道都是此人的謀劃？

若真是如此，實令人膽寒。

鄴城外。

慕容垂放下手中來自滎陽的信箋，低聲念出了三個字：“羅仲夏！”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第一次就在不久之前，慕容垂得知了慕容鳳的噩耗，知曉羅仲夏便是殺害慕容鳳的真兇。

他當(dāng)即失態(tài)暴怒，喝道：“羅仲夏斷我慕容未來，我必殺之！”慕容鳳是他精心培育、用以托付慕容家未來的新一代將帥之才，竟被羅仲夏陣斬梟首，此仇如何能忍？

如今又聽聞羅仲夏輕取洛陽，慕容垂念及自身處境，忍不住嘆息：“若得此人相助，何愁大燕不復(fù)，慕容不興？”他沉吟片刻，叫來心腹謀士封衡，將手中信箋遞給他。

封衡看著信中關(guān)于羅仲夏輕取洛陽的消息，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脊背發(fā)寒：“他如何做到的？莫非是神人不成？”

慕容垂道：“不管他如何做到，若得此人相助，無異于劉備得孔明，苻堅得王猛矣！封長史，你暗中派人去聯(lián)絡(luò)此人，說服他歸順于我。南邊司馬氏朝廷門閥士族林立，根本沒有他這種寒門出身之人施展抱負(fù)的空間。以他之才，竟只能在謝玄帳下當(dāng)一從事，實屬有眼無珠。他若歸順于我，我必以國士之禮相待！”

封衡身為慕容垂的謀主，立刻明白了主上的深意。若真能說服羅仲夏歸順，自是天大好事。即便不能，也無妨。

羅仲夏展現(xiàn)出的能力，已遠(yuǎn)超其區(qū)區(qū)從事郎中的身份。

一個能力超卓又立下奇功之人，在晉廷將會得到什么封賞？

謝家能給他什么？

司馬晉室又能給他什么？

一個重視門第、滿朝皆是清談士人自娛的所謂“士人天堂”，會容許一個寒微之人一飛沖天嗎？

己方給出的條件越豐厚，對比之下差距就越發(fā)明顯。

羅仲夏會不會因此心寒？

總之，無論此次誘降成與不成，都將在未來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謝玄或許信任羅仲夏，但司馬晉室能信任嗎？

羅仲夏或許信任謝玄，但以他表現(xiàn)出的神機(jī)妙算，他真的會信任司馬晉室嗎？

這是一箭數(shù)雕的計策，無論如何都將留下嫌隙。

洛陽光復(fù)的消息，如風(fēng)卷大地，在晉土飛速傳開。

理所當(dāng)然地，也傳到了謝玄所在的彭城大營。

謝玄此刻異常繁忙。

大的戰(zhàn)略已經(jīng)鋪開，軍事上正待收網(wǎng)；行政上，他也正依照羅仲夏所獻(xiàn)計策，籌劃大興水利，將淮泗水系與巨野澤相連。這一切都需要他統(tǒng)籌全局。

正當(dāng)他伏案疾書時，洛陽光復(fù)的消息傳來。

剎那間，謝玄腦中一片空白，手中的毛筆不覺跌落在地。

謝琰、張玄也震驚得一時無聲。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竟是謝琰，他失聲叫道：“先生真神人也！”

對其他人而言，羅仲夏能料敵先機(jī)輕取洛陽，已是了不得的壯舉。但唯有謝玄、謝琰、張玄等極少數(shù)人知曉，早在羅仲夏擊敗慕容紹、慕容鳳，抵達(dá)開封之時，便已前瞻性地判斷出苻暉會放棄洛陽！

他所依據(jù)的，僅僅是從鮮卑俘虜及孫無終那里獲得的零星消息。這種對局勢走向的判斷，簡直匪夷所思。

張玄搖頭嘆道：“某極少服人，羅從事算一個。使君能得先生相助，實乃大幸！”

謝玄這時才感慨道：“他竟真的說中了，而且還做到了！”

謝琰驚愕道：“阿兄不是對先生深信不疑嗎？”

謝玄苦笑：“不怕你們笑話，玄那番話既是說給你們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實因先生所言每每必中，而虎牢又非偽燕必守之地，取之不難，方才同意此議……若虎牢在苻暉重兵把守之下，某未必會同意冒險。如今聽聞先生輕騎光復(fù)洛陽，玄心中所受震撼，絲毫不比你們少半分。”

他說著大笑起來：“洛陽光復(fù)，意義非凡！北伐大業(yè)，至此已邁出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

謝玄很清楚，北伐非一日之功，天下動亂已久，豈能一戰(zhàn)而定？

羅仲夏既已取下洛陽，他這邊就必須加快步伐，配合這份戰(zhàn)績，盡快收復(fù)黃河南岸故土。至于后續(xù)是否繼續(xù)進(jìn)軍，則需看局勢而定。

謝玄正色道：“我們這邊已稍顯滯后，不能再耽擱了。謝琰，你即刻率兵攻取兗州！”

謝琰肅然起身：“末將遵命！”隨即快步離去。

謝玄臉上的興奮之色漸漸消退，蹙眉沉思片刻，問道：“希祖，先生立此奇功，應(yīng)當(dāng)如何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