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內的布置十分雅致,墻上掛著幾幅古色古香的字畫,桌椅皆用名貴木材制成,雕工精細,桌上還擺放著一套精致的茶具。
然而,整個房間卻安靜得有些詭異,仿佛連時間都在此刻凝固了。
關雀辭在云起的帶領下,緩緩走上二樓,來到了這間雅間。當他剛一踏入房門,便突然感覺到有一道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識地順著那道目光看去,只見在房間的一角,梨花木桌旁坐著一位男子。
那男子身著一襲白色錦緞長袍,上面繡著銀色的暗紋,他的面龐輪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肆意張揚的的相貌與氣質,將白色也襯的多了一些野性,隨手披在身上的朱紅色狐裘,慵懶將野性暫時壓制。此時他嘴唇微微上揚,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此時,他正靜靜地看著關雀辭,那目光猶如深潭一般,讓人難以捉摸。
云起將關雀辭送到后,默默地轉身離開里間。他輕輕地關上了房門,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會打破這詭異的寧靜。
云起站在門外靜靜地守候,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雅間內,云中城現任城主樊棲見到來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關雀辭見狀,連忙拱手行禮,說道:“見過樊城主。”
“請坐。”樊棲笑看著關雀辭。
他在對面的位置上緩緩坐下,與樊棲相對而視。
樊棲先敗下陣來,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帶著笑說:“關大人,好久不見。”樊棲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關雀辭頓感疑惑,他仔細端詳著樊棲的面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怎得對方對他無比熟稔?
“在下與樊城主似乎從未見過?”關雀辭直言不諱,臉上露出明顯的困惑之色。
樊棲嘴角的笑意稍稍收斂了一些,他的目光又落在關雀辭身上,若有所思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關雀辭的問題,而是用一個細微的眼神示意身后的下人。
那名下人立刻領會,熟練地拿起桌上的水壺,動作輕盈地為關雀辭倒了一杯水。水從壺嘴中流出,如同一股清泉,緩緩注入瓷杯之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倒完水后,下人地將瓷杯遞給關雀辭,仿佛手中捧著的是一件珍貴無比的寶物。關雀辭接過杯子,感受到了它的溫潤質感。緩緩地舉起瓷杯,輕輕晃動著里面的茶水。那清澈的液體在杯中蕩漾,宛如一面鏡子,倒映出關雀辭的面容。她凝視著這杯茶水,心中的疑惑愈發濃厚。
“樊城主客氣了,在下……”客套的話剛說一半,樊棲突然打斷了他。
“關大人,不該來的。”樊棲的聲音低沉而嚴肅,讓關雀辭不禁一怔。
“嗯?此話怎講?”關雀辭疑問道,“有何不該?”
樊棲看著關雀辭,無奈地說道:“疫病牽連甚廣,非一般人可解,此為一不該。”
關雀辭眉頭微皺,反駁道:“本官既受圣命,便是圣上信任本官,怎不可解?”
樊棲沒有回應關雀辭的質疑,繼續說道:“君心難測,此為二不該。”
關雀辭意識到樊棲在說什么,心中一驚。
樊棲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這三不該……”
關雀辭等著樊棲繼續說下去,樊棲卻突然停住,不再言語。
關雀辭見狀,心中的疑惑愈發強烈,他忍不住追問道:“這三不該如何?怎的不繼續說下去?”
“本官乃圣上欽點,群臣所向,怎不該?”說完,他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杯子,直直的盯著樊棲,等待他的回答。
樊棲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關雀辭的視線,他自顧自地說道:“今日見你,是我不該……”
話畢,關雀辭還未張口就猝不及防被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來不及多想。
砰——樊棲突然的摔杯打斷了他思路。
空氣靜止了一瞬,兩人無聲的對視在一聲突兀的嗤笑下終止。
樊棲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關雀辭,他的眉毛高挑著,透露出一種戲謔的意味。“大人來此,真乃云中城一大幸事。”
關雀辭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巨大聲響中回過神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樊棲,不懂為何眼前人轉變如此之快。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城主有話不妨直說。”
樊棲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關大人誤會本官了,本官此舉乃是為云中城高興,為百姓高興。”
就在這時,云起聽到摔杯的聲音,打開房門。他快步走進來,走到房間一角的桌前,從上面拿起一壺準備好的酒,然后走到樊棲身邊,為他斟滿了一杯。
樊棲端起酒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他眼睛彎彎的看著關雀辭,但那笑容未到達眼底。
“此酒名為寒春笑,關大人不妨嘗嘗。我想,您……一定會喜歡。”樊棲微笑著對關雀辭說道。
不等關雀辭說什么,樊棲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慢慢地走到關雀辭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關大人您慢慢品嘗,下官就先行告退。”說完,樊棲轉身離去。
關雀辭看著那壺寒春笑,疑惑和不安向自己涌來。
樊棲走得太快,快到關雀辭恍惚了一瞬,仿佛時間都停止在那一刻。他呆呆地望著樊棲漸行漸遠的背影,全然沒有聽到最后一句“寒春見底,清明來臨”。
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涌上心頭,關雀辭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樊棲留下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傾灑下來的液體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在引誘他去品嘗。
關雀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酒杯送到了嘴邊。酒液剛一入口,他的胃里就像是被一股寒風吹過,寒意瞬間在胃腹里炸開。然而,這股寒意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被一股溫熱所取代。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股溫熱逐漸轉化為一種強烈的灼燒感,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聚集他的胃里,越來越強烈的灼燒感好似要將他的五臟六腑燒成灰燼。
關雀辭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緊咬著牙關,努力忍受著這難以言喻的“熱情”。他最終還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關雀辭的耳邊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呼喚聲。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引導他從昏迷醒來。
“關大人,關大人,關……大人。”關雀辭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站在他的面前,彎下身子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敢問尊者是?”關雀辭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看著面前的老者,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地問道。
老者立刻自我介紹道:“老朽林旬,是這云中城醫館的大夫,主治外病。”
外病!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此次疫病的癥狀正是由外病引發的,關雀辭看著眼前的林旬,面色凝重地問道:“可是樊城主派你來的?”
“正是城主托老朽來為大人排憂解惑。”林旬拱手作揖,一臉恭敬地回答道。
關雀辭只覺樊棲此人奇怪非常。雖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末月將至,疫病必須盡快解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老朽前不久為外巷診斷過,”林旬緩緩說道:“那患病之人先是身軀出現血痕,然后是四肢,最后“病”逼近心脈,咯血致死。”
關雀辭眉頭微皺,詢問林旬:“林大夫,這等疫病可有醫治法子?”
林旬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沉思片刻后說道:“老朽從醫數十年,都不曾見過這等癥狀。不過……有因就有果,若能找到疫病的源頭,說不定可以對因下藥。”
“可老朽翻遍古書都未找到病因,無因求果,如此來說治愈的機會極其渺茫,老朽只得開些補藥,只求他們能多撐一會,多撐一會就有希望。”林旬一臉無奈地嘆息著。
林旬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著關雀辭。心想,這位關大人或許會有一些獨特的見解?
“關大人可有什么解決之法?”林旬好奇開口問道。
關雀辭低頭思索了片刻,然后緩緩說道:“并無。”他的聲音低沉,似乎對這個答案也感到有些無奈。
然而,關雀辭并沒有就此放棄,他向著林旬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道:“這些時日還煩請林大夫繼續開些補藥,一個星期之內,本官定然能尋出這因果。”
關雀辭立直身子,他的眼睛亮亮的,透露出一種自信和決心。林旬突然覺得,若是如此,或許他們真的有救。
“大人折煞老朽了,城主已經吩咐過,若有難處盡管吩咐,整個云中城都會助您一臂之力。”林旬連忙說道,他對關雀辭的敬意又增添了幾分。
“整個云中城?”關雀辭似乎對這個說法有些驚訝,但他今日也算是大風大浪見的頗多,很快恢復了平靜。“那林大夫,可要替本官好好謝謝樊城主。”
關雀辭緩緩地推開房門,邁步而出,穩健有力的步伐,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透露出他堅定不移的決心。
他走到“云中間”的門前,剛要跨出腳,輕微的低語聲傳入了他的耳中。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靜謐的環境中卻異常清晰。
“跟隨治療疫病的不一直都是溫大夫?怎的今日來的卻是林大夫?”一個守門的官兵似乎對此尤為好奇,話語間都透露出一絲疑惑。
另一個官兵顯然對這個問題并不在意,他隨口回答道:“城主大人對京中的那位早就不滿,此舉也是為了敷衍了事吧。”
云起本是送關雀辭去居所,卻不想走到門口就聽到此番言論。沒想到兩個守門士兵竟然如此大膽議論城主,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厲聲道:“編排城主大人,你二人好大的膽子!”
兩個官兵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言,驚恐地看著云起,在云起的壓力下愣是求饒的話一句也沒說出來。
云起毫不留情地吩咐道:“來人,把他們給我拉下去,各領五十軍棍!”
五十軍棍!兩個官兵聽后渾身發抖。
云起懶得多看他們一眼,轉身對關雀辭說道:“大人,末將管束不力,多有冒犯,望大人見諒。
“無妨!”關雀辭嘴上說著無妨,實際上對他們口中的溫大夫好奇了起來。
“城主大人給您安排了居所。”說著,云起走到門口,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關大人請,末將送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