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沒有怨言，那不可能。

徐青玉心里親切問候了沈玉蓮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卻不顯。

原因無它。

傻逼領(lǐng)導(dǎo)沈玉蓮一死，她也得跟著死。

沈玉蓮縱然冤枉，可他娘的她徐青玉就不冤枉嗎？

嚴(yán)氏是個極其有手段的人。

她前腳離開，后腳就派人圍住了沈玉蓮的雅風(fēng)苑，只許幾個奴仆出入，卻也出不去周府大門。

秋霜打探消息回來，說嚴(yán)氏敲打了周家上下一番，如今全部人統(tǒng)一口徑，只說是周府來了個采花賊，偷盜走了婢女的肚兜，眼下周府已經(jīng)報官，讓官府緝拿這賊人。

至于那件落在大街上的肚兜…自然只能栽到徐青玉的身上。

主子們需要名聲。

可對于一個奴才來說…名聲不過贅物。

一聽報官，沈玉蓮當(dāng)下急了，“不能報官！報了官，全通州城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我以后還有什么面目見人？那老虔婆就是想逼死我！嘶——”

她瞪著正給她手掌上藥的徐青玉，“你想疼死我是不是！”一想起剛才徐青玉似狼崽子一般的目光，沈玉蓮氣道，“你剛才是不是想殺了我？！”

徐青玉手上動作輕了些許，聞言頭也不抬，繼續(xù)為她上藥，“少奶奶既然要使苦肉計，便不能有破綻。今日要不是您見了血，夫人最后也不會松口。”

“那你就不能提前通知一聲？”

“情況緊急，奴婢只能出此下策。傷了少奶奶，是奴婢的不是?！?

“你倒…下得去手！”

痛的又不是她徐青玉，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少奶奶不必驚慌，夫人肯定是希望這事爛在周府院子里，但既然大家都瞧見了，夫人也只能報官。否則難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再者，夫人既然答應(yīng)給我們五天時間調(diào)查，便不會出爾反爾在這個時候處置您。”

沈玉蓮盯著眼前乖巧的徐青玉，冷哼一聲，“算你識相，當(dāng)場認(rèn)了那肚兜是你的。你們都得清楚，我的臉面就是你們的臉面，你們和我榮辱一體，只有保住我，你們才能有活路！”

此時，幾人已經(jīng)回到沈玉蓮的院子。

沈玉蓮成婚之時，一共從娘家?guī)Я怂膫€丫頭，分別是秋霜、春桃、青玉、紫鵑。其中春桃年紀(jì)大了，已經(jīng)配了前院的小廝冬青。

如今就剩她們?nèi)齻€，而今日紫鵑被打了三十大板，被抬去醫(yī)館養(yǎng)傷。

秋霜年紀(jì)小，不頂事，沈玉蓮在用人方面本就捉襟見肘，更不要提眼下出了這樣的事。

“今日這事來得古怪。我在午休時明明吩咐過你們看緊門戶，卻還是讓賊人闖了進來。今日是你們誰當(dāng)差？”

徐青玉放下手里的紗布，垂下眼眸，站起身來請罪：“少奶奶，今日是奴婢守的門?！?

聽聽！

這語氣聽不出一絲恐懼和懺悔。

哪里像是給她沈玉蓮做下人的！

“掌嘴！”

徐青玉毫不遲疑，給了自己幾個響亮的嘴巴子。

沈玉蓮見她臉上泛紅，心里這才舒坦了些。

“往日當(dāng)你是個機靈的，結(jié)果你卻這樣害我！徐青玉，你要是攀上了高枝，趁早告訴我，我沈玉蓮絕不阻攔你的前程?？赡阋浅岳锇峭饴?lián)合外人害我，我剝了你的皮！”

徐青玉紅腫著臉，語氣平淡：“回少奶奶的話，今日本來一切正常，中途桃姨娘來看您，又拉著奴婢問了些事情，所以才叫人鉆了空子。”

“桃姨娘？”那是沈玉蓮夫婿的小娘，沈玉蓮嫁的是周家庶子，上有一個正兒八經(jīng)拿鼻孔看她的婆母，下有一個擰不清愛擺架子的庶母，沈玉蓮夾在其中自然難以應(yīng)對，此刻一聽桃姨娘往她院子里鉆，當(dāng)下臉色不好，“她來做什么？”

徐青玉抿唇。

來干什么？

來給他兒子選妃來了！

選的還是她徐青玉！

這母子兩可真有意思，明知道沈玉蓮嫉妒成性，還敢把手伸到沈玉蓮房中來，是真嫌她徐青玉命長。

徐青玉隨口糊弄過去，“桃姨娘關(guān)心少奶奶身體，來問少奶奶是否按時用藥，求來的符水…少奶奶喝了沒有。還有就是…少奶奶信期如何?！?

沈玉蓮臉色一白，突然就不說話了。

徐青玉說得含蓄，但屋內(nèi)人都聽得明白。

沈玉蓮嫁入周家兩年半…無子嗣。

桃姨娘很是操心，隔三差五的送來藥材、符水、偏方，又帶沈玉蓮走遍了通州城內(nèi)各個寺廟，但…沈玉蓮肚子依然沒有動靜。

徐青玉看得門兒清。

這事兒，沈玉蓮很無辜。

主子們干事兒的時候，作為貼身女婢，徐青玉被迫聽人墻根。

她算過時間，從周隱踏入沈玉蓮房門開始干活兒，到他們叫水擦身子，攏共…按照后世算…五分鐘！

也就是說……

沈玉蓮遇到了傳說中的“快男”。

因為快，所以變態(tài)。

沈玉蓮不懂男歡女愛，可徐青玉卻察覺出周隱的異樣。

周隱喜歡在床上折騰女人。

屬于前搖一兩個時辰，真正辦事也就幾分鐘的主兒。

可惜沈玉蓮只以為是自己身體抱恙，這兩年湯藥不斷的調(diào)理身體，恨不得一胎生他十個八個兒子。

而徐青玉對于人家兩口子的房事，自然只能閉口不提。

難不成她要湊到沈玉蓮跟前，提醒她老公不行，建議換個八塊腹肌的猛男試試？

果然，一提生兒育女的話題，沈玉蓮就心虛不說話。

徐青玉插科打諢了過去，沈玉蓮這才屏退左右，只留徐青玉一人。她吩咐徐青玉端來文房四寶，又瞧一眼青玉的臉。

嗯。

天塌下來，這丫頭都是這幅死人臉。

好像她沈家欠她十萬兩雪花銀。

“你也別怪我。紫娟受了傷，秋霜又不頂事，這件事交給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放心。我是信任你，才替我們立下十日的軍令狀?！?

徐青玉面無表情。

合著領(lǐng)導(dǎo)將她推出去頂包，她還得感謝領(lǐng)導(dǎo)給她頂包的機會。

這得多賤啊。

“我知道你有本事。這一年你讓你娘在外頭營生，掙了不少銀子。但青玉啊，你要記得，當(dāng)年是你求著我買你給你娘買藥治病，你說要一輩子為我當(dāng)牛做馬，如今才掙幾個銀子就忘了本？”

徐青玉低下頭。

光線晦暗，看不出她的神情。

“再有，你來沈家以后，我沈玉蓮就把你當(dāng)姐妹一般，生活上半點不曾虧待過你。不說從前的事情，就說一年前你想讀書，我還讓你去藏書閣當(dāng)差。你自己看看這周府上下的丫頭，哪個比你過得快活？”

這話倒是不假。

沈玉蓮雖然脾氣難以捉摸，又懦弱自私，但相比周府其他主家，勉強算是厚道。

可這些，全部不是徐青玉想要的。

沈玉蓮給她一些小恩小惠，便想永遠困住她，讓她一輩子守在沈玉蓮身邊，做一個沒有骨頭的提線木偶。

“如今我在周府舉步維艱，關(guān)鍵時刻你棄我不顧，你可還有良心？”

徐青玉抿唇。

依舊沉默。

她和沈玉蓮就這件事上，已經(jīng)無話可說。

“你也不想想，你那大哥是個不成器的東西，真放你出周府，沒我沈玉蓮護著，三五天你就得被他們吃干抹凈！”

“你口口聲聲說攢夠了銀子，可銀子呢？你娘偏心你大哥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們當(dāng)真愿意拿銀子出來給你贖身？”

“好好待在我屋子里，我給你尋個得力的小廝婚配，又或者說…你瞧上誰，我去幫你說道說道，不比你在外頭吃苦受累的強？”

徐青玉笑笑，“少奶奶好意，奴婢心領(lǐng)了。只是…奴婢去意已決，您不必再勸。甭管外頭如何，奴婢都想試試?！?

喪良心了！

軟硬不吃的小婊子！

“好好好，就我是惡人！橫豎我怎么說，你都不聽！”沈玉蓮自討沒趣，“到時候可別哭著回來！”

沈玉蓮當(dāng)著徐青玉的面“刷刷刷”落筆，“你看清楚了，這是放良書。你拿著這東西去官府銷毀了紅契，以后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良民。”

徐青玉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絲變化。

放良書？

沈玉蓮會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