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阿笙折返回來,“青玉姐姐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您沒做過的事情不必害怕,夫人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沈玉蓮聽這話怒火中燒!
徐青玉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記恨自己沒放她的賣身契!
她就知道!這小婊子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當初要不是沈家賞徐青玉一口飯吃,徐家那一大家子早餓死了!
沈玉蓮氣得臉色煞白,心里將徐青玉罵了好幾回,這才聽見那丫頭說著:“她還說,讓您稍安勿躁,切莫使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將事情鬧大,安心等著夫人決斷便是。”
“這個狗奴才!”沈玉蓮最后一絲希望破碎,惱羞成怒,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她就是想讓我死!”
他們主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沈玉蓮要是死了,徐青玉也跑不了!
等等——
一哭二鬧三上吊?
驀的。
沈玉蓮瞳孔一縮。
今日周家老夫人壽誕,請了不少親戚,按理說本該熱熱鬧鬧的,可午飯后賓客一散,周府各房的掌事丫鬟們便關閉門窗,不許房中下人們走動,周府上下人心惶惶。
到了晚上也不安靜。
周府其他人斷斷續續聽到前堂那邊傳來板子落在皮肉上,混合著聲聲慘叫和求饒的聲音,漸漸的這聲音也沒了氣。
一滴血濺到徐青玉的鞋面上,她神色不變,聲音四平八穩。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小娘子垂眸報完最后一個數。
再一抬眼。
紫娟已經被打得半死拖了下去。青石地板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這是殺雞儆猴。
而徐青玉…就是那只猴。
自她攢夠了銀兩,提出要為自己贖身以后,沈玉蓮就扣著她不放她走,到處宣揚主仆二人姐妹情深,眼下周府的人都將她視作沈玉蓮狗腿子一號。
而好巧不巧,先前那出偷人的鬧劇…因為想吃一手的瓜,她沖在了最前線。
甚至,她還親手將奸夫從沈玉蓮身上扒拉了下來。
周府人丁稀薄,老夫人田氏本是跟著大兒子養老,可惜大兒子前年死在任上,連累剛科舉及第等待外放的大少爺周顯明丁憂在家守孝。
如今周府只有一個老夫人田氏,一個夫人嚴氏,三個妾室,還有六個小輩。
而沈玉蓮嫁的便是老二庶子。
今日這案子便由老夫人田氏和掌家夫人嚴氏主審。
嚴氏看向臉色蒼白的徐青玉,不怒而威,“你可看見了,替你家主子喊冤便是這個下場!再開口說話,掂量掂量你這身賤骨頭的重量!”
徐青玉跪在冰冷的地磚上。
三月的天氣,寒意未退。
那小娘子著一身水綠色的單衣,束出盈盈腰身,她生得白,頭發烏黑發亮,只用一根竹簪挽起,瞧著分外干練英氣。
她跪下磕頭行禮,表情儀容挑不出半點錯處。
嚴氏便道:“都說你是個聰明的丫頭,聰明人就該懂得如何自保。今兒個你若是說出那奸夫是誰,我便饒你一命。”
奸夫?
她倒是想說。
可是那男子帶了面具,遮住大半張臉。
那人又跑得快,徐青玉完全沒看見他的臉。
這套說辭,嚴氏絕不會買賬。
今日三堂會審,為的就是查出沈玉蓮的奸夫,她若不吐出個名字,今日別想全須全尾的走出這間庭院。
沈玉蓮會偷人嗎?
不會。
沈玉蓮就是個又蠢又壞的草包,每日早上起來抱怨自己幼時在家不受爹娘寵愛,中午悲傷自己夫婿不體貼疼愛自己,下午抱怨自己無兒無女不被周府人待見,頂多…晚間再偷偷看些帶顏色的話本子,幻想某個權貴高帥富霸道的將她從周家帶走,并愛她愛得死去活來,非她不可。
再多的…她沒那狗膽。
今日這出熱鬧,不止沈玉蓮自己,就連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誰他娘的這么饑不擇食,把算盤打到沈玉蓮身上?!
周老夫人見她遲遲不肯吐口,以為她是有所顧慮,“放心吧,只要你說出奸夫的名字,我們絕不會為難你,我們周府厚道人家,更不會做出卸磨殺驢的事情。”
徐青玉心里著急上火!
沈玉蓮出事,作為陪嫁丫頭的徐青玉焉能有好果子吃?
可事發當時,嚴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沈玉蓮帶走,又單獨審問她們這群丫頭,動作之快,讓徐青玉根本來不及和沈玉蓮串詞!
徐青玉心里盤算著阿笙帶來的消息,一心想著慢慢拖延此事,于是她斟酌著慢吞吞的開口:“老夫人,今日這事…”
她一頓。
忽而緊繃的肩線一送。
空氣里傳來一陣燒焦氣味。
成了!
她剛一回頭,就見那本該守著沈玉蓮的丫鬟阿笙心急火燎的跑來報信,“老夫人不好啦!三少奶奶放火燒了屋子,還用碎瓷片割自己喉嚨!她說若是周家查不清楚冤枉她,她就戳死她自己,到時候沈家來收尸,自然有人替她討回公道!”
嚴氏沉了臉,一拍桌子,“反了她了!她偷人在先,又被當場捉奸,證據確鑿,她還有臉喊冤!好啊,若是沈家人真敢來,我倒要問問他們怎么教出這樣一個不守婦道的淫婦!”
倒是老夫人田氏沉得住氣,她向來不管這后院的事,只是今日也不得不開口,“先滅火再說!真燒起來,事情鬧大,誰臉上都不好看!”
還能怎么鬧大?
沈玉蓮那肚兜都飄到街上去了!
整個通州城都看上了這熱鬧!
嚴氏是周府主母,自然對婆母言聽計從,聞言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母親說的是。她既喊冤,那我就更得把這案子判得讓她心服口服。叫她、叫沈家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周府女眷全部往柴房挪去,果然老遠就瞧見青煙裊裊,柴房已經被火燎了一半,徐青玉暗道不好,當下快走兩步搶先闖了進去。
“二少奶奶!”
徐青玉拿衣袖捂住口鼻,余煙中瞧見沈玉蓮拿著碎瓷片顫顫巍巍對準自己的喉嚨。
沈玉蓮最重容貌,自然連苦肉計都只是虛張聲勢,手抖了半天也不肯傷自己半分。
“青玉…”
徐青玉順勢半跪上前,一手飛速捂住她的嘴,一手拿起碎瓷片在她手里狠狠劃拉幾下。
沈玉蓮痛得臉色蒼白,肩膀抖動,瞪著徐青玉。
這死丫頭…是要弒主嗎?!
瞬間。
血從她手掌里流下,她本想叫喚,可嘴巴卻被人捂得嚴嚴實實。
“少奶奶,既然是苦肉計,必得見血!”
“你——”
沈玉蓮正要破口大罵,冷不丁瞧見周府女眷們出現在柴房門口,徐青玉聲音幽幽響起,不知說給她還是眾人聽。
“少奶奶,周府是個講理的地方,夫人又是寬厚人,今日這事兒到處都透著古怪,擺明了是有人做局陷害您。您放心,有老夫人和夫人在,誰也不會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