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力等聞聲看過去，發現這聲吼居然是來自虎力。

虎力的這一聲吼，直沖寰宇，讓在場的鹿力、羊力和一眾旱魃全都愣住了。

虎力走到大塊頭的旱魃面前，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大塊頭旱魃卻不以為然，雖然先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大笑起來，“你這小小的黃毛老虎精，不過是大妖境界，就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若是真的有膽識，便去找天庭，你敢嗎？”

看著虎力憤懣的眼神，大塊頭旱魃居然抬起一腳踹在了虎力的胸口。

這旱魃畢竟身寬體壯，腿如同大象的腿一般粗細，踹在虎力胸口，立刻把虎力踹得飛起，飛出去數丈遠。

好在虎力的法力也已經提升了許多，他喚來一陣風，平地而起托住了他。

虎力穩穩落在地面上，看向不遠處的鹿力和羊力，“老二，老三，今日的事是我一人所為，一人做事一人當，跟你們絕無關系。”

“大哥，你這話說的，咱們兄弟三個齊力同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我肯定支持你！”羊力雖然說話的時候明顯底氣不足，但他還是積極響應著虎力的話。

“好，”虎力轉向面前的大塊頭旱魃，拿出了自己的五雷令牌，“老子忍你好久了，今天，就借九天之雷，懲治一下你這王八蛋！”

“你是怕天庭知道得速度太慢嗎？還要用天雷來轟我，好啊，我就來嘗嘗天雷的滋味。”大塊頭對著虎力說道，“但咱們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不敢引天雷來炸我，你就是我的孫子！”

“嘿，小樣，跟我叫板是吧？我這就讓你看看，馬王爺到底有幾只眼……”

虎力擼起袖子就要高舉五雷令牌，旁邊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的手臂，壓了下去。

虎力一怔，扭頭看去，正是鹿力：

“老二，你要干什么？”

“大哥，我要阻止你。”鹿力說道，“你現在還是大妖境界，倘若斬殺天庭指定為取經人渡劫護法的地仙，天庭必定要怪罪，免不了要被送上斬妖臺。”

“縱然一死，我也認了，”虎力怒氣沖沖地叫囂著，“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人……不對，妖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如活他個轟轟烈烈！”

“倘若必須要做這件事，也該是我來。”鹿力站在了虎力的前面，冷冷地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旱魃們，“道家有說，‘圣人無名，神人無功，至人無己’，若是成為神圣，卻要冷眼旁觀蒼生陷于苦難，無情無心，那這神圣，求來何用？”

“那你可要想好了，你耗盡心力，好不容易才修煉到了神仙境界，今日若是斬殺神使，惹怒天庭，你可就白白得了這一身的修為啊！”大塊頭仿佛看穿了鹿力的心思，一語直中鹿力內心的幽微。

鹿力抬起頭看向天空，俄而嘆了口氣，“算了，大道在心上，若不能守住本心，還求什么大道啊！”

“爾等為何要證道成仙，求的不外乎就是長生在天，高過這塵世間的凡靈一等，”大塊頭旱魃打量著面前的鹿力，“如今天庭給了你機會，你也修到了神仙境界，好了，這便退下，好好做你的小毛神就是了！在這里磨磨唧唧，裝腔作勢，有個屁用！”

大塊頭旱魃說完，其他的旱魃也哄笑起來。

他們看待鹿力，大概就像是看猴戲。

大塊頭不耐煩地走過去，想要推開鹿力，然而抓住鹿力肩膀以后，推了幾下，鹿力竟然紋絲未動。

“這就是你的力量？”鹿力含笑地輕蔑看向大塊頭旱魃。

“少廢話，給我滾開！”大塊頭旱魃語帶威脅地警告鹿力，“若是等天女帶著天庭的旨意到了，你們這些雜碎，恐怕都擋不住她的一根手指！”

鹿力微微一笑，把扁拐輕輕推到大塊頭旱魃的面前。

大塊頭初時只是訝異，然后那扁拐剛一停下，立刻有一股強大的氣流涌來，把大塊頭推出去數丈。

好在大塊頭還算強橫，硬生生在半途止住。

饒是如此，大塊頭旱魃的額頭上還是滲出了冷汗，不由得暗自思忖：

“不是只有神仙境界嘛，為什么他的法術這么強，以致于我都沒有辦法招架？”

但大塊頭回頭看去，他們這一趟來了三十多個旱魃，個中好手，怎么能在區區一個剛成仙的妖怪面前屈服？

“很好，很好，”大塊頭看向繼續走近的鹿力，“你居然想要反抗天庭，你可知激怒了我們，會有怎樣的下場？”

“我不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鹿力對大塊頭旱魃冷冷地說，“我只知道，你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鹿力把手中扁拐在地上一點，神隨意動，一片金光將大塊頭旱魃籠罩，讓他無法移動。

“你……你要做什么？”

“我最后再問一遍，”鹿力走到大塊頭旱魃的面前，問道，“你是否解除施加于車遲國的瘟疫？”

大塊頭旱魃冷笑著，“這是天庭的旨意，你們只能受著！”

鹿力將扁拐搭在大塊頭旱魃的眉間，巨大的威壓之下，大塊頭旱魃的雙腿終究無法支撐，盡管他努力抗衡，還是一點兒一點兒跪倒在了鹿力的面前。

“神的意志……”鹿力對著旱魃露出輕蔑的神色，“不過如此嘛！”

“你要違抗天庭的旨意嗎？”

鹿力伸出手去，隨行的道士里有帶著佩劍的，長劍出鞘，懸空而至，落在鹿力掌中。

“執劍！”

鹿力將手中劍高高舉起，劍芒直抵天際。

“問天！”

鹿力目光低掃，落在跪倒的旱魃身上，手中劍迎面砍下：

“人當壽？”

在大塊頭旱魃絕望的目光中，在周圍旱魃錯愕的目光中，在虎力和羊力震驚的目光中，鹿力的長劍揮下。

大塊頭旱魃頃刻間身首分離。

倒在塵埃。

蒼穹之下，無盡沉寂。

代神巡狩，可視為即神之本體。

卻被剛剛進入神仙境界的鹿力斬于人間。

“你……你斬了神！”終于有旱魃喊了起來。

“不只是他，”鹿力轉過身，將劍鋒掃過站在周圍的其他旱魃，“若你們不在今日解除了瘟疫，一樣，斬于劍下！”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鹿力斷然打斷了這話，“你可知道，你們在做什么？”

“我們乃是奉了天庭的詔令……”

“你們也是從肉體凡胎一步一步修到地仙境界，如今，要你們回來殘殺同類，你們居然不以為然嗎？”鹿力大聲地問，“難道說，非要修行到去盡了七情六欲，才能算是神仙嗎？”

“神仙，高居云頂，俯瞰人間，眾生于我如草芥螻蟻，你會對草芥螻蟻心生憐憫嗎？”

“我不知道神仙是不是都這樣，”鹿力握緊了手中劍，“但如果你們是這樣，我們就以人間之劍，斬你們這凌然之軀！”

經年過后，已經浮塵而行的鹿力，仍然會記起那一日的情形。

只是他已經記不起，是如何抓住虎力的手臂，如何操持起長劍，如何揮劍而出，斬旱魃，觸逆天旨。

從前世穿越而來，有太多疑惑，太多不解，太多盡力而為。

但在那一刻，鹿力胸膛里的熱血驀地被虎力的一席話激起。

虎力跟小說和影視劇里的形象不同，他沒有絡腮胡須，也不是心狠手辣的狂徒。他平日里看起來粗獷而又有些怯懦，但又容易上頭，時常在一剎那間就會忘掉自己的實力和處境。

鹿力探手入懷，輕輕撫摸著存有孫悟空毫毛的錦囊，“大圣啊……”

隨后，路力飛身而起，揮劍而出，滿地旱魃，竟然難攖他的劍鋒。

所有侵入車遲國的旱魃，盡數被斬，直到最后兩個旱魃，他們跪地求饒，才撤去了施加于車遲國的瘟疫。

鹿力留下他們的性命，只是斬斷了他們的仙根靈竅。

車遲國的瘟疫散去，災病減衰。

但漫布在街市和樓閣上的陰云，愈發重疊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