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歧
- 千金不換,我是女配我怕誰
- 魔焰神君
- 2572字
- 2025-06-10 10:17:36
排練廳內的寂靜被打破后,并沒有立刻爆發出對某一邊壓倒性的贊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涇渭分明的**分裂感**,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漣漪迅速擴散成截然不同的波紋。
“天啊…安安剛才那段…”一個飾演龍套貴婦的女生捂著嘴,眼圈還有點紅,“我…我好像看到我實習期拼命表現,結果被空降關系戶頂掉轉正名額的時候了…那種憋屈和不甘…太真實了!”她旁邊幾個同樣經歷過求職毒打的同學紛紛點頭,看向安安的眼神充滿了復雜的共情。
“可不是嗎!”一個負責道具、臉上還沾著點油彩的學長粗聲粗氣地接話,他用力擦了擦手,仿佛要把什么無形的壓力擦掉,“卡洛塔是討厭,但安安演出來的那種…那種‘老子拼了命才爬上來的位置,憑什么你說搶就搶’的勁兒,太特么扎心了!這年頭,誰還不是個卡洛塔了?”他的話引起了不少劇場基層工作人員心有戚戚焉的附和。在他們看來,郝千金那種“天降好運”、“被命運和貴人眷顧”的克里斯汀,美好卻遙遠得像櫥窗里的奢侈品;而安安演繹的卡洛塔,笨拙、狼狽、甚至有點可笑的歇斯底里,卻像一面鏡子,照見了他們在現實泥潭里摸爬滾打的影子——那份為了生存不得不支棱起來的“猙獰”,那份害怕失去、害怕被取代的**生存焦慮**。
然而,另一邊,以柳彎彎和一些家境優渥、尚未真正踏入社會漩渦的學生為主體的“郝千金支持團”,反應則截然不同。
“真實?扎心?”柳彎彎甜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她挽住旁邊一個女生的胳膊,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附近的人聽見,“可這根本不是卡洛塔啊!原著里的卡洛塔就是個膚淺、善妒、仗著資歷欺負新人的丑角!安安姐演得…是挺投入,但完全跑偏了吧?把反派演得讓人同情,這不是扭曲角色嗎?”她看向郝千金,眼神充滿維護,“千金剛才多好!那種在壓力下被推上舞臺的惶恐,再到被音樂感召后自然流露的光芒,純凈又美好!這才是克里斯汀!這才是我們應該看到的‘希望’和‘天賦戰勝世俗’的正能量!”
“對啊!”立刻有人附和,“音樂劇是造夢的藝術!我們想看的是克里斯汀這樣純潔美好的主角逆襲,誰要看一個歇斯底里、充滿怨氣的‘社畜’在舞臺上發瘋啊?太沉重了!而且,”這人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安安,“技巧上…差距還是很明顯吧?千金的聲音多干凈!”
“就是!卡洛塔就該是那個被嘲笑、被打臉的反派!安安演得再‘真實’,也改變不了角色的本質!難道因為她‘不容易’,她排擠新人、耍大牌就對了?”一個戴著貝雷帽、自詡為原著黨的男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學究氣的批判。
爭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排練廳儼然分成了兩個無形的陣營。
***“共情派”(多為有社會經驗/底層奮斗者):**他們被安安的演繹擊中了內心的某個痛點。他們看到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反派,而是一個在森嚴等級和殘酷競爭中努力捍衛自己位置、害怕跌落、充滿不安全感的“人”。安安的破音、她的用力過猛、她強撐的傲慢下的脆弱,都成了這個角色“真實感”的注腳,反而讓這個“惡毒女配”有了血肉和令人唏噓的悲劇色彩。郝千金的完美在他們眼中,反而顯得有些…懸浮和不接地氣。
***“正統派”(多為學生/理想主義者/原著黨):**他們堅持藝術和角色的“純粹性”。卡洛塔就是反派工具人,她的存在就是為了襯托克里斯汀的美好與天賦。安安的演繹,在他們看來是“過度解讀”、“搶戲”、“扭曲原著精神”,甚至有些“煽情”和“博同情”。郝千金的表演完美契合了他們對“主角”的期待——純凈、美好、天賦異稟、被命運眷顧。這才是他們想看的“夢”。
導演和幾個核心創作成員被圍在中間,表情各異。音樂指導摸著下巴,眼神在安安和郝千金之間來回掃視,顯然安安這種充滿“毛邊”和“人性弱點”的演繹方式給了他新的沖擊。而導演則眉頭微鎖,似乎在權衡藝術表達和觀眾接受度之間的平衡。
喬安娜擠到安安身邊,遞給她一瓶水,壓低聲音,語氣興奮又帶著點擔憂:“看見沒?炸場了!一半人覺得你演活了卡洛塔的靈魂,另一半人覺得你毀了他們的白月光夢!安安,你這‘野蠻生長’的勁兒,可真是…一點就著啊!”
安安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有些灼痛的喉嚨。她站在爭論的風暴眼中心,紅唇在燈光下抿成一條線,眼神卻異常冷靜。她看著對面被柳彎彎等人簇擁著、臉色有些發白的郝千金,又掃過那些為她爭論得面紅耳赤的“共情派”。
*(一個靠著自己努力(哪怕是扭曲的努力)爬上了位置,和一個從天而降、被命運和貴人(魅影、劇院經理、乃至觀眾緣)捧在手心的寵兒…)*她內心的小人冷靜地分析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分裂。*(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活在象牙塔和美好幻想里的人,自然會偏愛那輪完美無瑕的‘白月光’,唾棄卡洛塔這種滿身泥濘的‘失敗者’。因為他們相信天賦和善良能戰勝一切,相信世界是公平的童話。)*
*(而那些在現實中摸爬滾打過、嘗過求而不得、怕過朝不保夕的人呢?)*安安的目光掠過道具組學長粗糙的手,掠過龍套女生微紅的眼眶。*(他們太明白卡洛塔那身華麗羽毛下藏著多少惶恐的冷汗,太理解那份‘我當之無愧’的宣言背后,是多少個日夜懸在懸崖邊的戰戰兢兢。郝千金的美好像櫥窗里的水晶鞋,精致卻易碎;而卡洛塔的掙扎,哪怕丑陋,卻帶著血肉的溫度,那是他們自己身上也有的傷疤。)*
“所以,”安安放下水瓶,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周圍的議論紛紛。她看向導演,也看向所有爭論的人,紅唇勾起一抹帶著洞悉和淡淡嘲諷的弧度,“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歌劇魅影》,最終是想要一個符合所有人童話期待的、純粹美好的夢…還是…”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為她說話的“共情派”,最終落回自己身上那襲象征卡洛塔浮華與掙扎的黑色絲絨長裙。
“…還是一個摻雜著名利場的污濁、生存的狼狽、以及…在浮華喧囂背后,那些和我們一樣會恐懼、會失控、會拼命抓住點什么不肯放手的…‘人’的故事?”
她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波瀾和更深的思考。排練廳再次陷入一片更加復雜的寂靜。郝千金咬緊了嘴唇,清澈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不安的裂痕。楚云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挺拔的身影倚著門框,深邃的目光穿過人群,牢牢鎖定了舞臺中央那個紅唇似火、如同暗夜玫瑰般散發著危險又迷人氣息的安安,眼神復雜難辨。
這場關于“誰詮釋得更好”的爭論,早已超越了演技本身,變成了一場關于現實與理想、奮斗與命運、以及藝術究竟該描繪何種“真實”的價值觀碰撞。而安安,這個“惡毒女配”,無意中,已然成為了這場碰撞的核心風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