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轉了好久,卻沒有走出多遠。
他也不管這是哪里,隨便找了一個路牙子就坐了下來。
江笙蜷縮在路邊將頭埋的很深,止不住的陣陣抽泣。
江笙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楚桉的運動康復中心樓下。
他點燃了一根煙,嘴唇顫抖著深吸了一口,試圖用抽煙來緩解自己悲傷的情緒。
香煙依舊在燃燒,他將雙手搭在膝蓋上,低頭看著地面上自己流下的淚水自言自語:“憑什么,憑什么這么對我……”
楚桉剛剛從康復中心的地下車庫駕車出來,準備回楚家老宅吃晚飯,剛把車開出來就看到了路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也看到到江笙此時哭的撕心裂肺。
楚桉一腳剎車就把車停在了江笙身前,人還沒下車關切又焦急的聲音卻先到了:“小江笙你這是怎么了?被人欺負了?”
楚桉還是第一次見江笙哭,他知道這個大男孩有著極強的自尊心,并且十分頑強和不屈,見江笙坐在路邊哭的撕心裂肺,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兒。
江笙聞聲抬了抬頭,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他揉了揉眼睛,這才看出面前的人是楚桉。
江笙抽了抽鼻子,起身抹了抹眼淚,擠出一個微笑說道:“桉姐,我沒事兒,你怎么會在這?”
楚桉已經急的快跳腳了,她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抬手幫江笙擦了擦眼淚后又柔聲說道:“快上車,姐姐來了,沒事兒了。”
江笙就這樣被楚桉拉上了車,依舊坐在副駕駛。
楚桉剛想發動車子,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喂,奶奶,我今天不能回去吃飯了,我這里現在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
楚奶奶:“小桉啊,什么事情需要現在忙啊,奶奶做了一大桌子你愛吃的菜,你哥哥也回來了。”
楚桉又說:“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朋友,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他現在很傷心,需要我陪著。”
楚奶奶:“那奶奶不打擾你了,你記得要吃晚飯啊,別餓壞了身子,奶奶心疼啊。”
“好的奶奶,我有時間就回去陪您。”
楚桉剛掛斷了電話,卻見江笙正淚眼朦朧的看著她:“桉姐,我想喝酒。”
楚桉看著江笙臉上的淚痕,心里酸酸的,她輕聲應道:“好,桉姐陪你喝。”
楚桉一腳油門就把車開回了家,把江笙帶到了自己的別墅。因為他覺得江笙現在也不適合去外面喝酒,相反他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所以楚桉就把江笙帶回了家。
因為不是第一次來楚桉家,江笙輕車熟路,就連防盜門的密碼他都知道。
江笙換好拖鞋,走到客廳后直接把自己扔到了沙發上,他緊閉著眼不愿回想剛才發生的事兒,可是趙天宇的話仿佛夢魘一般縈繞在江笙的心頭。
江笙有些恨趙天宇,他恨趙天宇憑什么可以隨意蹂躪自己的尊嚴,他恨趙天宇為什么要苦苦相逼,可是轉念一想,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他高傲的心逼著他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他和趙夢瑤再也沒有可能了,三年的時間,三年的付出,三年的喜歡,終究還是落得一場空……
楚桉打開了后備箱,將上次在老宅帶回的一箱茅臺打開,掏出幾瓶捧進了屋里。
楚桉將酒放在了餐廳,來到客廳后他為江笙蓋上了一張毯子,自己則是坐在了江笙頭頂,然后抬起了江笙的頭放在了自己腿上。
江笙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楚桉,可楚桉卻柔聲說道:“這樣躺著會舒服些,我幫你按一按太陽穴,你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就好。”
楚桉的話仿佛帶著魔力,纖細的手指輕輕按揉,感受著楚桉輕柔的動作,和她指尖溫涼的觸感,江笙不禁陶醉其中,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江笙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桉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楚桉愣了一下,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從未停下,隨后她反問道:“小江笙,你叫我什么?”
江笙立刻說道:“桉姐啊,怎么了?”
楚桉又說:“你都叫我桉姐了,那姐姐對弟弟好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所以你不要有負擔。”
江笙心想,好像也是這么回事兒,可是他又總覺得楚桉的話哪里不對,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
楚按抬手揉開了江笙緊皺的眉頭:“別總皺著眉頭,容易老的快,發生了什么事兒,可以和姐姐說說嗎?”
江笙裝做云淡風輕道:“沒什么事兒,就是剛剛處理了一段關系,都結束了,徹底結束了……”
楚按說道:“是你的那個小女朋友吧。”
江笙只是一味的重復著:“都過去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楚桉也聽出,江笙現在并不想說這件事兒,于是她又問道:“晚上想吃什么?姐姐親自做。”
江笙十分震驚道:“你……你會做飯?”
楚桉寵溺的笑了笑,照著江笙的額頭戳了一下:“你可別小瞧了我,姐姐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你就說想吃什么,剩下的全交給我,你坐在這里吃水果看電視就好。”楚桉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江笙半信半疑的說道:“啥都行,我不挑食,有酒就行了。”
楚桉放下江笙以后滿懷信心的扎上了頭發,起身走向了廚房:“你千萬不要來插手,全交給我就好。”
江笙將手臂枕在腦后:“知道了,我一定不插手,就算做糊了我也吃的下。”
不多時,廚房就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江笙詢問道:“桉姐,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楚桉明顯有些手忙腳亂,她根本不知道應該從何下手,她也壓根沒有進過廚房,平時都是阿姨做飯的,可是今天江笙來楚桉就讓阿姨提前下班了。
楚桉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逞強道:“不用不用,你千萬不要過來。”
江笙雖然有些疑惑,但是楚桉說不要幫忙,他就又躺了回去,聽著楚桉在廚房忙活的聲音,他莫名的心安,不多時就睡著了。
但是好景不長,隨著楚桉的一聲尖叫,江笙飛快起身奔向廚房,焦急的詢問道:“怎么了?桉姐你沒事兒吧!”
江笙跑到廚房的時候楚桉已經嚇壞了,面對著起火的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呆呆的愣在原地。
江笙眼疾手快,一把將楚桉拉到了自己身后,隨后飛快的將鍋蓋蓋到了鍋上。
火勢漸漸熄滅,江笙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他抬手打開了油煙機,扭頭看了看楚桉,她的淚水在眼里打轉,顯然是嚇壞了,臉上也被煙氣熏出了黑印。
江笙憋著笑說道:“桉姐,你剛才不是說你會做飯嗎,怎么被熏成小花貓了?”
楚桉也漸漸緩了過來,有些委屈的小聲說道:“我……我本來是會的,但是這次好像搞砸了。”
江笙又說道:“桉姐,你怎么像個受委屈的小女孩一樣,我又沒有怪你,我來吧,你去客廳等著吧。”
楚桉抬手抹了抹臉:“一定是這個鍋的問題,鍋怎么可能會起火?”
江笙也顧不上笑了,因為楚桉的左手食指上貼著創口貼,顯然是切東西的時候切到手了。
江笙一把拉起楚桉向著客廳走去:“下次不要逞強了桉姐,我做飯給你吃不也很好,手指切破了多痛。”
楚桉看了看自己被江笙拉住的左手,滿意的笑了笑,疼痛瞬間揮之而去。
江笙把楚桉按在了沙發上,從茶幾下面掏出藥箱,隨后將楚桉手上的創口貼摘了下來,傷口很深。
江笙說道:“再深一些怕是要傷到骨頭了。”
楚桉笑著說道:“不怕,我下次還要做飯,學成了做給小江笙吃。”
江笙抬頭看著狼狽又可愛的楚桉說道:“傻樣兒,桉姐你怎么這么傻?”
楚桉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傻,這是理想。”
江笙疑惑的問道:“做飯是你的理想?”
楚桉又說道:“做飯不是,但是給小江笙做飯是。”
江笙愣住了,他沒有回答楚桉,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索性低頭為楚桉處理傷口。
等到包扎好后江笙提醒道:“不要用創口貼,創口貼不透氣,要用紗布包扎,傷口愈合前不要碰水。”
說完后江笙起身去了廚房,想著把楚桉沒做完的晚飯做好。
江笙打開鍋蓋一看,黑黢黢的幾片肉,鍋里的油還沒過了肉。
江笙心想楚桉應該是想煎一下,鍋里的肉大概也是牛肉。
楚桉也跟到了廚房,看到鍋里一片狼藉后尷尬的笑了笑:“意外,意外。”
江笙沒有責怪,只是一邊收拾一邊問道:“你想煎牛肉?”
楚桉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手機點外賣:“是的,但是煎牛肉好像很難,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江笙收拾好后看了看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了幾瓶牛奶還有幾個雞蛋。
江笙扭頭問道:“桉姐你家除了這兩片牛肉沒有其他吃的了?”
楚桉笑著晃了晃手機:“我已經點了外賣了,都是你愛吃的,羊肉串,小龍蝦,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江笙也只好放下了鍋,兩人回到客廳閑聊,等待著外賣送達。
天色漸晚,由于楚桉耽誤了太長時間,兩人八點鐘才吃飯。
酒過三巡后,兩人都有些醉意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兩人已經喝光了一瓶茅臺。
江笙一口干掉一根羊肉串,隨后舉起酒杯說道:“桉姐,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憑什么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呢?憑什么有錢就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
楚桉也提起酒杯:“這跟有錢還是沒錢沒有關系,只跟這個人的人品有關,你的小女朋友,竟然是這樣的人?”
江笙仰頭把杯里的酒喝光,自嘲的笑了笑:“是他爸爸,他爸爸說我的出身就注定了我這輩子平平無奇,還說窮小子就是窮小子,沒什么見識,讓我離開他的女兒,不要再糾纏,不然就去找我父母,再把我家人的尊嚴也踩在腳下。”
楚桉酒意上頭,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火中燒道:“無恥,下作,簡直就是一個大傻x!”
江笙還是第一次聽楚桉罵人,而且還罵的這么兇,他點燃一根香煙后說道:“一切都結束了,我和趙夢瑤從此也只是陌生人。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江笙不是一個庸人。”
楚桉滿眼心疼道:“小江笙,不要灰心,不要因為別人怎么說而否定自己,你也不需要向誰證明,你在姐姐心里永遠都是最棒的,姐姐永遠記得那個堅強,充滿朝氣,充滿能量的小江笙,你永遠是最好的。”
……
夜漸漸深了,兩人又解決了一瓶茅臺,江笙搖搖晃晃的坐在桌子前,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
江笙趴在桌子上說道:“桉姐,謝謝你,今天陪我喝酒,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會……”
說著說著,楚桉就聽鼾聲傳來,江笙睡著了。
楚桉扶著江笙上樓,時間已經很晚,江笙又喝成這個樣子,楚桉只能把江笙扶到客房。
剛把江笙放在床上,楚桉大口的喘著氣,江笙睡夢間一把抓住了楚桉的手腕拽到了床上,緊緊的抱在懷里,眼角有兩滴淚水滑落。
楚桉驚呼一聲,可江笙的力道太大,她只能任由江笙把她摟在懷中。
睡夢中的江笙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一味說著:“瑤瑤,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楚桉聽后心里有些酸酸的,想要掙扎著起身,可是江笙卻又加了幾分力道:“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楚桉不再掙扎,就任由江笙抱著,她的心里沒有對趙夢瑤的嫉妒,只有對江笙心疼。
楚桉輕輕擦去了江笙眼角的淚水,輕撫著他的背,在他耳邊說道:“姐姐在呢,不會走,睡吧,睡吧……”
不多時江笙就睡的很安穩,楚桉也從江笙懷里抽出身來,幫江笙蓋好被子后她俯身蹲在床邊,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江笙的額頭上。
感受著江笙均勻的呼吸,他欣慰的笑了笑,抬手輕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小江笙,姐姐不會走的,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走的,就算你不喜歡姐姐,也沒關系……”
…………
趙夢瑤的母親就在江城,江城的經濟基本都在楚家和方家這兩大家族手里,而方家現在的掌權者,就是趙夢瑤的舅舅,方文章。
當年趙夢瑤的母親方文珠只有十九歲的時候就懷上了趙夢瑤,但那時候方文珠正在讀大學,趙天宇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小子,方家是不同意他們二人的。
但方文珠卻認定了趙天宇,背著家里堅持生下了趙夢瑤,與趙天宇私奔到了北方,后來又回家偷到了戶口本,這才與趙天宇結了婚,在那之后方文珠也就與方家失去了所有聯系,也失去了家族的庇護,以至于離婚的時候連趙夢瑤的撫養權也沒留住。
方文珠生在方家,從小對做生意的事情就耳濡目染,也有很高的天賦,與趙天宇在北方白手起家,只用了三年時間就和趙天宇一起創辦了公司,但方文珠的一切付出,最終卻沒有得到這個男人的真心。
趙夢瑤開著車,失魂落魄的來到方家大宅,她現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撲到母親懷里大哭一場。
方家大宅此時燈火通明,方文珠,方文章,還有趙夢瑤的外公外婆正在客廳打著麻將。
聽到開門聲后四人都楞了一下,方文珠率先說道:“會不會是瑤瑤回來了?爸媽,我去看一下。”
方奶奶聽后抬手催促道:“快去快去,好久沒見我的寶貝外孫了。”
方文珠今年剛剛四十一歲,臉上看不出一絲皺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容貌也十分出眾,趙夢瑤的優良基因也都是遺傳母親的。
方文珠剛走到門口,趙夢瑤直接撲到了母親懷里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所有的痛苦通通哭出來。
方文珠也不知發生了什么,心疼的安慰到:“瑤瑤不哭,這是怎么了,在學校過得不開心?”
趙夢瑤帶著哭腔說道:“媽,江……江笙……江笙再也不會理我了,我徹底失去他了,嗚嗚嗚……”
方文珠是知道江笙的,也知道趙夢瑤與江笙的一切,她是支持趙夢瑤和江笙在一起的,她從不會去干擾女兒的感情和生活,只是會提醒趙夢瑤,不要輕易交付真心,要看的清人。
方文珠這麻將也打不成了,另三人聽了哭聲后也紛紛趕來。
方文章焦急的詢問道:“姐,瑤瑤這是怎么了啊,在學校挨欺負了?”
方文珠扭頭對著三人比了一個手勢說道:“噓……感情問題。”
方奶奶急的直跳腳:“哎呦,文珠啊,媽當年就告訴你,趙天宇靠不住啊,現在又輪到了瑤瑤了,我們老方家的女兒怎么就這么命苦啊。”
方爺爺摟著老伴,笑著安慰道:“你這個傻老婆子,年輕人的事兒,你還跟著瞎操心個什么勁啊?都老掉牙了你還能管的了什么?交給她們自己處理就好了,多給孩子們一點空間,走走走,快上樓睡覺了。”
說完后方爺爺拉著方奶奶上樓了,方奶奶一邊走一邊說道:“死老頭子,你還教育起我來了,要不是你當年心軟,文珠又怎么可能被趙天宇騙走?”
方文章也識趣的說道:“姐,那我就先走了,有任何事情給我打電話。”
方文珠點了點頭,方文章也推開門回家了。
趙夢瑤的哭聲絲毫未減,方文珠揉了揉趙夢瑤的腦袋柔聲道:“瑤瑤先不哭了好不好,有媽媽在呢,先和媽媽上樓好不好?”
趙夢瑤哽咽著點頭:“嗯……好。”
趙夢瑤洗過澡后就又撲到了方文珠懷里,看著女兒通紅的眼眶,方文珠止不住的心疼,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安慰到:“瑤瑤,和媽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江笙移情別戀了?”
趙夢瑤說道:“媽,江笙沒有移情別戀,他是非常非常好的男孩子,都怪趙天宇,趙天宇去羞辱了江笙一番,逼著江笙不要和我在一起。”
方文珠氣憤道:“他憑什么這么做?他有什么資格?明天你就聯系江笙,媽媽帶著你們去找他們理論!”
說著說著趙夢瑤又低聲哭了起來:“媽,沒用了,我太了解江笙了,他骨子里是一個非常高傲的人,一切都結束了……”
方文珠安慰道:“沒事兒的瑤瑤,相信媽媽,感情的事誰又能說的通呢。睡吧,會好起來的。”
不多時趙夢瑤依偎在方文珠懷里睡去,方文珠也給趙天宇打去電話,最終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