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地把銅片塞進(jìn)外套內(nèi)袋，緊貼著T恤。一股冰涼的、沉甸甸的觸感瞬間透過薄薄的衣物傳到皮膚上，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這冰涼感異常持久，不像普通金屬那樣很快被體溫同化，反而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冰，固執(zhí)地散發(fā)著寒意。

奇怪的是，這股持續(xù)的冰涼感，竟讓他剛才因沖動和窘迫而紛亂不堪的心緒，莫名地平復(fù)了一些。仿佛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按捺住了他內(nèi)心的躁動。

“算了，買都買了……”林凡自嘲地嘆了口氣，把這歸結(jié)于自己花了錢的心理安慰作用。他裹緊了外套，迎著寒風(fēng)，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著那個位于城中村深處、月租六百、墻壁發(fā)霉的出租屋走去。五十塊錢的教訓(xùn)，讓他暫時熄滅了“撿漏暴富”的幻想泡沫，只剩下更深的疲憊和對明天的茫然。

回到那個不足十平米、僅有一床一桌一椅的出租屋，一股混合著霉味、泡面味和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林凡反手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城中村嘈雜的市聲。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把自己重重摔在咯吱作響的單人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盞光線昏黃、沾滿蠅屎的節(jié)能燈，眼神空洞。

躺了幾分鐘，他掙扎著爬起來，坐到那張搖搖晃晃、掉漆嚴(yán)重的書桌前。桌上堆著幾本翻舊了的專業(yè)書、一疊打印出來的招聘信息（上面用紅筆劃滿了叉），還有一臺屏幕邊緣泛黃的二手筆記本電腦。

他打開電腦，屏幕亮起，幽幽的藍(lán)光照亮他寫滿倦意的臉。手指習(xí)慣性地點開幾個招聘網(wǎng)站，郵箱里空空如也。他機械地刷新著頁面，看著那些要求“985/211碩士”、“三年以上相關(guān)經(jīng)驗”、“精通XXX、XXX、XXX”的職位描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再次攥緊了他的心臟。

“操！”林凡低吼一聲，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屏幕熄滅，房間里只剩下那盞昏黃的節(jié)能燈投下的一片慘淡光影。

絕望和煩躁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他需要做點什么來轉(zhuǎn)移注意力，否則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桌面，落在了那本被他隨手丟在書堆上面的《時間簡史》上。這本書是他大學(xué)時省吃儉用買的，幻想過星辰大海，幻想過宇宙的終極奧秘。如今看來，更像是對自己現(xiàn)實窘境的一種諷刺。

他煩躁地伸手想把書推開，指尖卻不小心刮到了書堆旁邊一個冰冷的硬物。

是那塊剛買的青銅片。被他塞進(jìn)內(nèi)袋帶回來后，就隨手扔在了桌上。

指尖傳來一陣細(xì)微卻尖銳的刺痛！

“嘶！”林凡猛地縮回手。借著昏黃的燈光看去，食指指腹被那銅片邊緣一處異常鋒利的斷口劃開了一道細(xì)細(xì)的口子，一顆鮮紅的血珠正迅速凝聚、變大，然后，在林凡反應(yīng)過來之前，那顆血珠如同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直直地滴落下去。

嗒。

血珠不偏不倚，恰好滴落在青銅片中央那片最繁復(fù)、最密集的紋路上，落點正是那只三足怪鳥圖案的頭部！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不存在的嗡鳴，瞬間穿透耳膜，如同來自遠(yuǎn)古洪荒的嘆息，直接轟入林凡的腦海深處！

林凡眼前猛地一黑！仿佛被一柄無形的、沉重?zé)o比的巨錘狠狠砸中了天靈蓋！整個頭顱都像要炸開！

無數(shù)混亂、破碎、光怪陸離的影像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瘋狂地涌入他的意識！扭曲怪異的、無法理解的符號閃爍著刺目的光芒；模糊不清、如同夢囈般的低語在靈魂深處回蕩，帶著冰冷、古老、非人的韻律！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撕裂著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像一個被強行塞入過量信息、隨時都會爆裂的氣球！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喉嚨深處擠出。林凡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單薄的椅子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刮擦出尖銳刺耳的噪音。

混亂！瘋狂！撕裂！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只過了一瞬。當(dāng)那股幾乎要將他靈魂都撕碎的劇痛和狂亂的信息流如同退潮般驟然消失，林凡渾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他癱在冰冷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得像是要掙脫束縛炸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他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過了好半晌才勉強聚焦。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破舊的書桌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驚魂未定地看向桌面。

那塊惹禍的青銅片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暗綠色的銹跡斑斑駁駁，那滴殷紅的血跡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冰冷的金屬表面在昏黃燈光下反射著死寂的光澤，依舊是那副破敗、不起眼的模樣。

但林凡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腦子里，確確實實多出了一點東西——一段極其晦澀、古奧、音節(jié)拗口、仿佛由無數(shù)雷霆轟鳴壓縮而成的文字，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強行鐫刻在了他意識的最深處！文字的開頭，是四個仿佛蘊含著某種天地至理、帶著無上威嚴(yán)、僅僅是“看”到其形態(tài)就讓他靈魂都為之震顫的古篆：

紫霄煉氣！

林凡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呼吸也瞬間停滯！

紫霄？煉氣？

修仙？！

這兩個只在網(wǎng)絡(luò)小說和玄幻劇里才出現(xiàn)的詞語，如同兩道驚雷，狠狠劈在他的認(rèn)知上！

這玩意兒……是真的？！不是幻覺？！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讓他渾身僵硬。他顫抖著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渴望，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向那塊冰冷的青銅片。

指尖再次觸碰到了那冰涼的金屬。

這一次，沒有劇痛，沒有幻象。

但，一股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帶著絲絲清涼感的氣流，如同初春時節(jié)悄然鉆出地表的泉眼，極其緩慢地、生澀地，順著他的指尖皮膚，向他體內(nèi)滲透！

這股氣流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凈感。它像一條冰涼的小蛇，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流過他手臂的經(jīng)絡(luò)，所過之處，驅(qū)散了熬夜積累的沉重疲憊，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浸泡在清泉中的舒暢感，甚至讓他因驚嚇而緊繃的神經(jīng)都舒緩了不少。

林凡的眼睛，瞬間瞪圓了！瞳孔深處，一點難以置信、卻又無比灼熱的光芒，如同燎原的星火，驟然亮起！驅(qū)散了所有的震驚、荒謬和恐懼，只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狂喜！

他猛地坐直身體，所有的疲憊和絕望一掃而空！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擂動，如同密集的戰(zhàn)鼓！他死死盯著桌上那半塊殘破、銹跡斑斑的青銅片，眼神灼熱得幾乎要將它融化！

“發(fā)達(dá)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帶著一絲破音的沙啞，“這次……這次真他娘的……撞上大運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顛覆他整個人生的興奮感，如同高壓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將他求職的焦慮、生活的窘迫、所有的陰霾和絕望，徹底沖垮！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稀世珍寶般，用雙手捧起那半片冰冷、沉重、毫不起眼的青銅殘片。指尖傳來的冰涼感和那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清涼氣流，讓他確信，這絕非幻覺！

“紫霄煉氣……”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烙印在腦海深處的開篇法訣，每一個古奧的音節(jié)都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他環(huán)顧著這間狹小、破敗、墻壁發(fā)霉的出租屋，第一次覺得，這逼仄的空間里，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那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似乎……被他用五十塊錢和一滴血，無意中推開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