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貪婪地吞噬著礦燈昏黃的光暈。李光子左手拎著沉甸甸的旅行袋,里面裝著靈渣、現(xiàn)金和幾件順路“收集”的必需品(強力手電筒、撬棍、幾包壓縮餅干)。右手,牽著紅線冰涼得不像活人的小手。匹諾曹的木屐聲在身后咔嗒作響,像在空曠的墓穴里敲打喪鐘。
【靈能潮汐倒計時:29天10小時33分…】
時間在黑暗的血管里奔流,每一秒都帶著倒刺。
目標明確——城西“鐵穹”公寓。上輩子,那里是靈氣復(fù)蘇初期少數(shù)未被完全摧毀的鋼筋混凝土堡壘之一。頂樓那間廢棄的復(fù)式套房,視野開闊,結(jié)構(gòu)堅固,上下水管道獨立,是他記憶中前期最理想的“硬殼子”之一。更關(guān)鍵的是,他模糊記得,公寓地下車庫深處,似乎存在過一個穩(wěn)定的靈能節(jié)點。
“滋…目標坐標鎖定:鐵穹公寓B棟頂樓復(fù)式…掃描顯示結(jié)構(gòu)完整性:87%(優(yōu)于周邊建筑)…地下車庫檢測到微弱持續(xù)性靈能輻射,符合‘穩(wěn)定節(jié)點’特征(休眠態(tài))。”系統(tǒng)光幕無聲刷新,幽藍的文字帶來一絲確定感。
就在他們即將拐出這條漫長管道,進入一個相對開闊的廢棄中轉(zhuǎn)站時,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堆積如山的腐爛垃圾袋后晃了出來,恰好堵在了唯一的出口前。
油膩打綹的頭發(fā),深陷的眼窩,洗得發(fā)白的工裝夾克…赫然是泵房里那個賭命輸?shù)舻娜沙剑?
不,不對!李光子瞳孔驟縮。眼前的“壬辰”,雖然外表一模一樣,但氣質(zhì)截然不同。泵房里的壬辰是絕望的瘋狂,像即將燃盡的炭火。而眼前這個,眼神空洞,嘴角卻掛著一絲神經(jīng)質(zhì)的、仿佛看透一切又嘲弄一切的微笑。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像提線木偶。
更詭異的是,他工裝夾克胸口的位置,破了一個大洞,露出里面…空蕩蕩的胸腔!沒有心臟,沒有臟器,只有一片蠕動的、粘稠的黑暗!
“呵呵…呵呵呵…”空洞的笑聲從中轉(zhuǎn)站濕冷的空氣中響起,帶著令人牙酸的回音。“壬辰”歪著頭,用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李光子,干裂的嘴唇開合,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如同生銹的鐵片刮擦:
“賭命。”
又是賭命!李光子瞬間肌肉繃緊。是某種靈能污染物的擬態(tài)?還是泵房壬辰死后的某種怨念殘留?他下意識地將紅線往身后擋了擋。匹諾曹的木頭鼻子警惕地抽動起來,發(fā)出低沉的“嗡嗡”聲,指向那個空蕩蕩的胸腔。
“賭…什么?”李光子聲音冰冷,體內(nèi)微弱的靈能高速流轉(zhuǎn),【規(guī)則具現(xiàn)】的意念鎖定系統(tǒng),隨時準備召喚匹諾曹的“真理之錘”。
“賭命”的“壬辰”沒有回答賭注。他只是僵硬地抬起右手,指向李光子身后安靜的紅線,又指了指自己空蕩的胸腔,臉上那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擴大了,露出森白的牙齒:“她…進來…填滿我童年缺失的遺憾…或者…你…死!”
目標竟是紅線!要填滿他那個空腔?!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從李光子脊背竄起。他不再猶豫!
“系統(tǒng)!匹諾曹——‘他的身體是紙糊的!風(fēng)一吹就散!’”李光子心中厲喝!
匹諾曹的身影瞬間在幽暗的中轉(zhuǎn)站凝實!這一次,他沒有絲毫遲疑,木頭眼珠死死盯著那個詭異的“壬辰”,用盡全身力氣,用一種近乎尖叫的、帶著孩童般恐懼的語調(diào)大喊:
“哇!好可怕的大叔!你的身體怎么像被水泡爛的舊報紙一樣脆弱啊!風(fēng)一吹!呼——!就全散架啦!!”
【規(guī)則具現(xiàn)·謊言·木質(zhì)增生·固化】效果全開!
隨著匹諾曹的尖叫,一股無形的、帶著腐朽木屑氣息的規(guī)則之力瞬間籠罩“壬辰”!
“咔嚓…嗤啦…”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只見“壬辰”的身體,從被指著的右手開始,皮膚真的如同浸濕的舊報紙般迅速失去韌性,變得灰白、褶皺!緊接著,肌肉纖維如同爛掉的棉絮般崩解、剝落!骨頭發(fā)出朽木斷裂般的脆響!整個“解體”過程快得驚人,仿佛快放的腐爛紀錄片!
“呃…嗬…”“壬辰”空洞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那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僵在正在瓦解的臉上。他想抬起正在化為紙屑的手臂,卻只帶起一陣灰白色的粉塵。不到三秒,這個堵路的詭異存在,就在匹諾曹的尖叫和謊言規(guī)則下,徹底化作一堆散發(fā)著濃烈霉爛氣息的灰白色碎屑,散落在骯臟的地面上。那件破爛的工裝夾克軟塌塌地蓋在上面,像一塊骯臟的裹尸布。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猝不及防。匹諾曹似乎也耗盡了力氣,身影變得有些透明,木頭鼻子蔫蔫地耷拉著。
李光子松了口氣,但心頭疑云更重。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盯上紅線?他低頭看向身后的小女孩。
紅線依舊平靜。她甚至沒有看地上那堆惡心的殘渣,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懷里的布娃娃。然后,李光子注意到,娃娃臉上原本歪斜的紐扣眼睛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細的、新鮮的裂痕,從額頭斜斜劃到嘴角,像一道詭異的傷疤。紅線那只沒有被他牽著的小手,正用那根染著暗紅的細線,輕輕撫摸著那道裂痕,動作溫柔得像在安撫受傷的寵物。
“他…不是壬辰。”紅線平靜地開口,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壬辰…在泵房…死透了。這個…是‘空殼’…想吃掉…能填滿它的東西。”她抬起頭,那雙古井般的眼睛看向李光子,“大哥哥…你身上…有‘洞’的味道…它…喜歡。”
李光子心中一凜!他身上有“洞”的味道?是指系統(tǒng)?還是重生帶來的時空擾動?這個“空殼”是沖著他來的?紅線只是感知到了,所以被波及?
寒意更深。這個末世,詭異的不僅僅是怪物。
他不再停留,拉著紅線,大步跨過地上那堆灰白的“空殼”殘骸,沖出了中轉(zhuǎn)站。外面是凌晨清冷的街道,混亂似乎暫時平息,只有遠處零星的火光和警笛預(yù)示著更大的風(fēng)暴。
憑借前世的記憶和系統(tǒng)地圖的輔助,李光子帶著紅線避開混亂區(qū)域,一路疾行,終于在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時,抵達了“鐵穹”公寓B棟樓下。
公寓樓很高,在晨曦中沉默矗立,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樓下入口被粗大的鐵鏈鎖著,玻璃碎了一地。
“就是這里了。”李光子深吸一口氣,撬棍輕松砸開鎖鏈。他帶著紅線和匹諾曹走進空曠冰冷的大堂,直奔消防通道。
頂樓復(fù)式。厚重的防盜門緊閉。李光子放下旅行袋,掏出那幾塊從泵房得來的靈渣礦石,又拿出記號筆和一瓶在路上收集的、混合了怪物體液(蘊含微弱靈能)的粘稠涂料。
“系統(tǒng),調(diào)取《初級防護符箓·磐石陣》與《靈能材料引導(dǎo)術(shù)》!”
海量信息涌入腦海。他閉上眼,手指蘸取涂料,開始在冰冷的防盜門和兩側(cè)墻壁上快速勾勒!線條繁復(fù)玄奧,帶著一種古樸蒼涼的氣息。靈渣礦石被他用巧勁嵌入符箓的幾處關(guān)鍵節(jié)點。隨著最后一筆落下,李光子低喝一聲,體內(nèi)微弱的靈能按照《引導(dǎo)術(shù)》的路徑,猛地注入核心陣眼!
嗡——!
一層肉眼難辨的、土黃色的微光瞬間覆蓋了整個門戶和附近墻壁!空氣似乎都沉重粘稠了幾分!【磐石陣】成!這是他用現(xiàn)有材料能布置的最強防護!足以抵擋初期大部分物理沖擊和低烈度的靈能侵蝕。
推開厚重的防盜門,一股灰塵和霉味撲面而來。空曠的復(fù)式空間映入眼簾,積滿灰塵的落地窗外,是正在蘇醒的、傷痕累累的城市。
暫時安全了。
李光子將旅行袋扔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晨曦的光芒刺破硝煙,將城市分割成光暗交織的碎片。他需要休息,需要進食,更需要…利用樓下那個休眠的靈能節(jié)點,瘋狂修煉!時間不多了。
匹諾曹好奇地在空曠的屋子里轉(zhuǎn)悠,木頭鼻子?xùn)|嗅嗅西聞聞。紅線則安靜地走到客廳一角,抱著她的布娃娃坐了下來,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晨曦的光勾勒出她瘦小的輪廓,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她低下頭,繼續(xù)用那根染著暗紅的細線,纏繞著娃娃的手臂。動作依舊緩慢、平靜。只是,那娃娃臉上新鮮的裂痕,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像一張無聲獰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