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意力集中得不太對勁。

科林心想。

唐斯應該已經很熟悉這些東西了才對。

為什么現在卻緊盯著最后那段話？

他重新掃了眼羊皮紙，暗道：“上面的墨跡很新，肯定是不久前抄錄過來的。

“既然這樣，那我現在見到的信息，應該都是被篩選過的才對。”

本來，他準備簡單翻過羊皮紙之后。

就去檢驗一下這些煉金知識是否完整。

但現在看來，唐斯好像并沒有偷藏什么東西？

否則就不會對最后那段話，有這么大的反應了。

“這難道是故意拿給我看的？”

科林暗忖著，隨后留意到唐斯收回視線，開始打量起了自己。

還真的是這樣。

唐斯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想到那一篇篇日記，以及對實驗失敗、成功的記錄。

他忽地記起來。

特蘭·唐斯的父親，唐斯伯爵。

是由于研究禁忌物品，才被大巫師除掉。

這么說，如今的這些日記。

全是唐斯伯爵生前對禁忌研究的記錄？

科林頓時明白過來，接著猜測道：“日記里提到的煉金信息非常詳盡，不是親身經歷，很難細致地描述出來。

“這說明，唐斯伯爵根本不是個普通人，他其實是擁有煉金天賦的巫師學徒，不，或許是正式巫師。”

“研究普通的煉金武器不可能導致他被大巫師追殺，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他生前在研究非常危險的煉金武器。

“他一個榮華富貴、受人愛戴的伯爵，為什么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并且最后……”

視線移動，與唐斯打量的目光撞到一起。

“還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害死？”

科林感到有些莫名。

平心而論，他一點也不想了解那些陳年舊事。

畢竟喜歡管閑事的人死得更快。

但唐斯既然把東西拿到自己面前，就肯定有某種打算。

要是不弄清楚對方目的，同樣很危險。

唐斯絕對不可能安著什么好心。

科林想了想，準備先詐一下對方，于是平淡開口道：“唐斯學徒，你承諾的這份煉金知識，并不完整吧？

“不，與其說是煉金知識，不如說它是一份實驗日記。能看得出來，記錄它的人天分很高，只可惜少了后半部分。

“假如我想得不錯，那里面有實驗最重要的階段，極大程度上決定著實驗真正的成功與失敗。”

唐斯的眉毛動了動，流露出些許情緒，但很快冷哼道：“你說沒錯，但我沒有故意把后半部分拿走，它原本就是這樣。”

“哦？”科林做出傾聽的姿態。

“你應該聽過唐斯這個姓氏吧，尤其在它遠揚于外界的時候。”唐斯說，“這份日記，就是唐斯伯爵真正的死因，他觸碰了不該觸碰的東西。”

“這很容易看出來。”科林淡淡答道，“他的煉金天賦很厲害。”

“厲害？”唐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薄的質疑，“他到死都沒能讓實驗成功，只不過在白費力氣而已！”

他向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況且，他居然想做出讓平民都能夠使用的煉金武器，這簡直是對巫師和天賦的褻瀆！是對規則的挑釁！”

科林怔了下，沒料到背后的原因居然是這個。

蘭迪也有些驚愕，忍不住低聲道：“讓沒有精神力天賦的平民使用煉金武器？

“這不就意味著，他們也會有能力利用元素，做出各種各樣的事情？那豈不都亂套了？”

聞言，唐斯看向他，罕見地收起了針對，“沒錯，賦予平民本不該擁有的力量，只會令所有人都陷入危險！他死掉就是活該！”

科林若有所思，沒說什么。

事情畢竟都有兩面性。

雖然他也身為巫師學徒，但并不認為唐斯伯爵的做法是錯誤的。

當然，也不認為那種做法就是對的。

不過，經過唐斯方才那番話。

他好像有點明白對方的目的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多年。

唐斯不知怎的，居然還留著伯爵的日記，并且對此記憶尤深。

看來是心里還沒過那道坎。

這會兒突然把東西全部拿給他。

莫非是想借另一名煉金術師的話，證明自己當初的選擇沒錯？

科林思索幾秒，望向滿臉陰沉的唐斯，說道：“原來如此，那實驗日記的后半部分，也就損毀在唐斯伯爵死的時候了吧？”

“呵，那種危險的東西，就該消失在那里。”唐斯的注意力轉移回來，冷冷道：“它們就和他生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樣，完全是無用功。

“憑你的能力，應該只用看剩下的這些話，就能明白吧？”

果然是這樣。

科林不出所料地笑了笑，回道：“當然。這種冒犯巫師的舉動，就應該徹底杜絕。”

聞言，唐斯的臉色好看了些許，連原本帶有的敵意也變淡了，“果然，能跟我合作的人，智商都不低。”

隨即，他像是記起什么，低低嗤笑了一聲：“只有愚蠢的普通人才不懂得我的苦心。

“我分明是在保護他們，卻因此記恨上我，甚至蠢到一個接一個地自殺……”

“唯有依靠巫師的力量，才能更好地存活在這世上，他們怎么就不懂呢？

“分明連像我那樣做的勇氣都沒有，卻一遍遍地指責我。蠢貨，死了也好。就用你們的靈魂見證著，該怎樣走到高處吧。”

唐斯露出些許復雜的表情，但一瞬之間又調整過來，恢復了那副冷淡而又高傲的模樣，然后說道：“報酬已經交給你。

“心木靈髓藥劑的材料，我會盡快找齊。到那時，你要履行交易，優先幫我煉制。”

科林淡淡一笑：“那就看你表現了。”

“呵！”唐斯冷哼一聲，臉上又浮現出敵意，轉頭走出實驗室。

砰！

房門被甩上。

蘭迪這才低聲道：“真沒想到，唐斯伯爵居然不是普通人，死因還是想為平民制作煉金武器，難怪大巫師會親自動手。”

科林應道：“我也沒想到。”

蘭迪忽然有些好奇，“唐斯伯爵真的在做無用功嗎？你剛才不是說，他的煉金天賦很高？”

“那只是想盡快把他打發走的理由而已。”科林看了眼手中的羊皮紙，那上面寫滿了嘔心瀝血的實驗與證明。

不光能看見對方的努力，更能窺出一絲結果的雛形。

“假如唐斯伯爵活得更久點，說不定真能做出什么成果。”他說道，“雖然我不打算涉足那么危險的領域，但這份日記很有價值。”

“……可還是燒掉最保險吧？”蘭迪遲疑。

科林點點頭，記住之后倒可以燒掉。

這畢竟是個燙手山芋。

但現在正是要研究煉金武器的時候，可以留著做對比。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移到羊皮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