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

林淮伸出手，并沒有受到分毫阻攔。

這便證明，利奧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看著奄奄一息的保羅，利奧死死咬著牙。

從林淮身上脫落，漆黑液體再度化作保羅的身形。

他沒有開口，也沒有動作，只是面色陰沉，沉默著看向地上閉著眼，帶著笑的保羅。

“……活該。”

利奧轉過頭，看向林淮，這一次，他不再留手，亦是不再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怒吼一聲，渾身的黑色液體炸開，化作更為龐大的軀體。

粘液形成虬結的肌肉纏在四肢，雙目鞏膜全然變作漆黑。

一舉一動如同轟雷，引得地板道道震動。

“事已至此，便不再多言。”

利奧俯視著下方的林淮，強壯粗長的手臂捏緊。

“外鄉人，與我一戰，期間他們不會出手，輸，便被凈化。”

“贏……”利奧一指周圍的人群，“贏，我死，他們一樣會將你凈化。”

“若你能夠活下來……呵，便當作，那家伙是對的！”

話畢，身形疾動，攥緊的拳凝聚無匹蠻力轟出。

猛烈拳風刮得林淮臉龐生疼，直覺告訴他應該躲開。

但他現在，亦是不想躲開！

“我會替他證明的。”

同樣強壯的拳轟出對上。

相較于目前的利奧，林淮身形瘦小，力氣卻毫不遜色。

粗壯的拳轟在一起，發出巨大聲響。

林淮和利奧腳步同時一沉，下壓在大理石板上，造成道道裂紋。

“若是沒有你……若是你不曾出現，明明一切都會如以前一般……”

利奧死死咬牙，黑色眼孔瞪著林淮。

“但一切是虛假的，你豈能不知，遲早有一日，現在一切都會歸于虛無。”

林淮冷聲回道。

他大概看明白了污染是個什么東西。

繼續這般下去，村子中將不會有一個正常人。

全都是周圍那般被洗腦，滿心滿眼盡是所謂“父神”的黑袍人。

利奧猛然收拳，卻是身形一轉，又勢大力沉的一擊砸在林淮胸口。

“那又如何！”

“虛假又如何！一切本該如此！”

追上捂住胸口后退的林淮，利奧又是一拳砸出。

“你可知父神偉力？你以為我們所說有假？你以為他們能夠反抗？”

“起碼在父神真正降世前，我們能夠活在想象中的世界里，不再有天災傷病，不再有悲劇產生！”

林淮擋下攻擊，聽聞他的話，卻是一愣。

“父神降世？你是什么意思？！”

利奧冷笑著抽回拳頭：“哦？看來你也不像我想象中那般什么都清楚，也好，愚昧些，總不至于那般痛苦絕望！”

一步踏前，腿部肌肉如彈簧般提供巨大動力，利奧前伸的右拳裹著勁風。

然而，這一次，林淮并未硬接，身形忽然縮小一大截，速度極快，一瞬便從利奧胸口穿身而過。

尖銳的鼠爪瞬時破開胸膛神血，竄至利奧后方，搖身一變，又化作了那般強壯模樣。

貪鼠之所以能被林淮記住這么久，不僅是因為第一個boss，還是因為他的變身真的很好用。

特定技能不談，剛解鎖便擁有兩個形態，在游戲中交替使用，若是技術夠好，甚至不亞于中后期得到的變身。

縮小形態傷害高速度快，遇見如利奧這般鈍擊難以生效的怪物最是適用。

此刻，趁著利奧沒能反應過來的間隙，林淮乘勝追擊，

利爪探入胸口大洞，朝著兩邊撕裂，竟是欲要將之扯成兩半。

利奧哪可能輕易讓他得逞，猛然鼓動神血反抗，同時雙臂大幅彎曲，反扣住林淮手臂。

“還有這般能力？！你倒是……”

眼眸一瞪，利奧身軀化血，從林淮手中脫離。

林淮先前吃過虧，自然不可能原地干站著，提步后撤躲開。

利奧變成神血后速度不快，雖然難以傷害到他，卻可以抓住間隙逃脫，他便也沒有辦法。

果不其然，眼見攻擊無效，神血蠕動，利奧再度站起。

“注意到了？那這招又該如何？！”

雙臂膨脹，無數黑血紛飛，猛然拍向地面。

團團黑血爆開，形成泥潭般樣式。

林淮忙抬腿，卻已是太晚，黑血已然纏繞上軀干。

一瞬間，林淮便覺得眼前黑暗更為濃郁，腿腳間粘膩更甚。

行動遲緩，不遠處的利奧卻毫不客氣，沖撞而來。

因為縮小形態太過脆弱，不能確定黑血有無AOE傷害，林淮并不敢變身。

面對襲來的利奧，只得又抬手硬接。

砰！

巨力從臂膀傳來，整個身體都有些不穩，險些向后栽倒，腿間觸須纏繞更緊，身體被牢牢固定。

莫說栽倒，就連動身都困難。

這可不是好消息，因為林淮現在便如同靶子一般，被利奧不斷打擊著。

卻又失了先機，遲遲難以還手。

苦苦支撐，腦海中不斷思考破局之法。

時局至今，林淮手段齊出，再無保留，若還是未能應付利奧，只怕是……

沉思之際，忽地，不遠處靠著的保羅再度睜眼。

此時的他無比虛弱，睜眼都困難，可身上的觸須卻救了命，纏繞在其胸口，

雖不能填補傷口，可確實延緩了保羅死亡。

或許，真如利奧所說，他們那父神的偉力，真能彌補些許遺憾。

保羅艱難睜開眼，看了看自己胸口不再流動滾燙鮮血的槍口。

此時的他，還能稱得上是人嗎？

體內血液已然冰冷，仿佛先前的炙熱只是幻覺，雖然沒死，可這種感覺……

糟透了。

腦海中一片迷蒙，模模糊糊，好像很多東西都已忘卻，先前對于黑袍人的嫌惡，漸漸轉變為親切。

而林淮的身上則是傳來一種異類感，心中有種強烈的渴望，要將他同化，要讓他加入自己。

迷蒙間，手不自主抬起槍……

觸碰到握把，卻是如同握住了一塊烙鐵，滾燙無比，下意識松了手。

與此同時，胸口掛著的那枚，一直珍視的，視作信條的徽章，卻也……傳來道道排斥般的炙熱。

“……”

保羅看著陷入劣勢的林淮，此刻，他們已經算不上是同類。

但，他還想幫助他，至少在他身為人類的意識還未消退之時……

不，還有個辦法，能夠幫助林淮，能夠……讓他以人類之軀，以一個治安官的身份光榮犧牲。

只是……

利奧救了自己，這么做豈不是背叛？

保羅掏向胸口的手頓住。

腦海中卻是又回想起一幕幕，先前，自己險些被利奧催眠，險些殺死林淮……

“……哈。”

保羅笑了笑，不再遲疑。

“那，就當是我，再欠你一次，我……”

眼中忽然變得明亮，這一刻，他戰勝了神血對意識的改造，他還是那個治安官。

手中東西攥緊，猛然擲出。

二人聽聞動靜，手中動作都是一滯。

在二人吃驚的目光中，保羅哈哈大笑。

“接好了，外鄉人。”

“欠你的，老子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