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現。

太陽正從遙遠的地平線上悄悄爬起，此時陽光的亮度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既非正午的刺目驕陽，也非傍晚的垂暮微光，而是如同絲絨般溫潤地鋪展于天際。

“好了，那這間房子這就交給你們了，等到下個月的這個時候，我再來收房租。

啊哦，對了，你們不續租的話，要提前告訴我，我就住這旁邊。”

孟玥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說完話背著手離開了老大爺。

昨晚，孟玥一躺在床上，一直想著房子的事情，如浮塵般紛紛揚揚，于腦子里跳動。

翻個身，覺著枕頭發硬，硌得后頸生疼，再翻過去，肩臂又漸漸麻木起來，如鉛塊般沉重。

在床上輾轉反側，反復間竟生出了幾分焦躁。

躺在一旁的林強也感覺到了她的輾轉難眠，睜開眼看著她。

輕聲問道：“還在想房子的事嗎？”

驟然聽見一旁發出動靜的孟玥，轉過頭看著林強：“是我吵醒你了嗎？”

黑暗里，林強搖了搖頭，似乎想到孟玥可能看不見，便回答道：“沒有。我也沒睡著。”

“唉。我確實還在想房子的事情。

如果我們要在外面租房子，少說得租個一年半載的。

一個月多出來1塊錢，那一年就要多花出去12塊錢。”

“但是，更喜歡有兩間房的小院子，不是嗎？”林強聽見孟玥的話，打斷道。

“我也覺著那間房子剛好，咱們帶來的錢也并不是不夠啊。”

“話雖是這么說，可是…”孟玥想說些什么？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偏向于4塊一個月的房子。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摸索著，準確地覆上了她緊握成拳的手背。

“沒事的，就算我平常在學校上課，可是還有周末和寒暑假呢。

我也會出去看看有沒有什么工作。

別擔心。去做你自己想做，想要的吧。”

林強在黑暗中堅定有力的話語，似乎給了孟玥的勇氣和安心。

“嗯。”她輕聲回答道。

·

拿到了大門的鑰匙。

孟玥又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小院子。

房間里的書桌，衣柜和床都是有的現成的，只需要添加一些小物件就可以了。

看著這些物件，孟玥用手摸了一下，不怎么臟，但她還是拿著抹布和水將屋子里都清理了一遍。

一早上帶下午的時間，孟玥和林強都在不斷的往新家里搬著東西和添置鍋碗瓢盆。

收拾完后，他們又在家的附近轉了轉。

從這里走出去大概兩條街的樣子，有一個國營的機械加工廠。

里邊的工人大概有幾千號人，一個念頭忽然在孟玥的腦海里浮現，她自己的生意突然有了不一樣的規劃。

等會到新家。

孟玥站在院子里，看著煥然一新的家。

挽起嘴角，笑了起來。

林強站在不遠處看著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的孟玥。

眼睛彎成兩枚新月，眼波如湖光，粼粼晃動，竟映亮了周遭的嘈雜與黯淡。

風帶起了她的衣角，連帶著周遭的空氣也驟然變得輕快、明亮。

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心里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心湖深處漾開了一圈又一圈溫熱的漣漪。

·

1979年，夏省城機械加工廠

“哎，我發現最近省城政策開放后，外面擺攤的突然多了起來。

而且聞著味道都不錯欸。”機械加工廠的老李頭對著旁邊的越師傅說到。

“可不是嘛，我那些個徒弟，一到下班點就跑出去，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不回來。

連以前最愛吃的食堂，現在都不去吃了。

你說這飯外面的飯真有這么好吃嗎？”越師傅一聽到這話，就想起了自己那幾個令人頭疼的徒弟。

“要不，今天咱們也出去嘗嘗？”老李頭有些好奇，便攛掇著越師傅也一起出去吃。

岳師傅猶豫了半晌，也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外面，正想隨便找一家嘗一嘗時。

空氣中聞到了一股酸辣并帶著芝麻醬的異香。

便尋著味兒就過去了，瞧著是個眼生的小攤位，攤主白白凈凈的是個漂亮的美人。

攤位前圍了一大群人，仔細一看，都是自己部門里的工人。

越師傅有些好奇，便找了個年輕的后生問道：“這是啥啊？怎么賣。”

那排著隊的后生回頭匆匆回答道：“大碗八毛錢，小碗五毛錢，正宗的涼皮，量給的特別的足，小碗也能吃的飽的，

而且味道可香了。”

省城的廠子里干一個月才賺二三十塊錢，這二三十塊錢還要養家糊口呢。

出來買一碗涼皮花幾毛錢有些舍不得。

但，今兒個中午，越師傅和李老頭就是準備來嘗一嘗鮮的，聞著濃郁的味道，根本不想挪動腳步。

也排起隊來道：“那給我們來兩碗小份的，嘗嘗。”

越師傅掏出一塊錢遞給攤主。

這攤主正是孟玥。

自從側開放后，許多小販都推著車在外面買著小吃。

孟玥不例外，況且她為了這一刻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經常在家琢磨著吃食。

正巧夏天到了，她便把把自己最拿手的涼皮推上了舞臺。

巧的是這幾天天氣都異常的炎熱，許多工人都不愿意再吃滾燙的飯菜了，反而好她這口涼冰冰的面皮。

所以在這一排做小吃的攤販里孟玥的生意異常的火爆。

接過錢后，孟玥便開始給他們做著涼皮。

拿出制作好的皮層涼皮，切寬條，再加入面筋塊、黃瓜絲、豆芽等配菜。

再淋上蒜水、2勺油潑辣子、1勺香醋+生抽，少許鹽和糖。

撒上一點芝麻，拌勻。

越師傅和老李頭接過來，挑起一塊就開始吃，酸酸辣辣的帶著芝麻和糧食的香氣。

吃的嘶嘶哈哈的，是他們喜歡的味道。

有些會做的人家也會在夏天自己做上一些。可惜自家做有的時候也不舍得放佐料。

這一碗面皮可太過癮了，雖是小份，但量夠足，吃完了讓人還想再吃。

廠里工人像是知道，孟玥每次中午準備的量都不是特別的多，一下了班便往這邊跑來。

但廠里各個部門下班時間并不相同，很多部門下班后，孟玥的涼皮都已經賣完了。

這不，今天的量早就賣完了。

孟玥看著還在往里排隊的人群道：“今天賣光了，大家如果有想吃的，晚上再來吧。”

等她走后，周圍的攤主看著她的背影滿眼都是羨慕，每次都是第一個收攤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