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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本大人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

“若肉身佛僅止于此,貧僧也不欲置評,但其中另有隱情。”

姚廣孝繼續道。

陳安沒有插話,靜待下文。

“因為肉身佛的存在,評判高僧的標準不再是佛法或德行,而是坐化后能否成肉身佛,這關乎身后名?!?

“于是,許多僧侶坐化前刻意準備,如服用藥材、涂抹香油、坐于炭火之上,或絕食清腸……”

陳安皺眉。

他知道肉身佛類似木乃伊,寺廟借此牟利,卻未想過背后還有這些操作,細想也不奇怪。

是人就有欲望,有人貪財好色,有人貪圖身后名,高僧亦不例外。

只是為了虛無的“身后名”折磨肉身,在陳安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若這是僧侶自愿,因果自擔,倒也無話可說,但有些寺廟為賺香油錢,竟將年邁老僧禁錮缸中,強灌藥水、香油,活活餓死制成肉身佛,這與地獄惡行何異?如此暴行,哪是佛門所為,分明是邪魔外道!”

陳安瞬間聽懂弦外之音,挑眉問道。

“大師是說,弘覺寺竟行此等暴行?”

顯然,若弘覺寺無此惡行,姚廣孝豈會泄露佛門秘事?

何況姚廣孝號稱“黑衣宰相”,為達政治目的不惜挑起戰亂,絕非婦人之仁。

必是弘覺寺所為突破了他的底線,才借陳安之手整治。

而他大談肉身佛,答案已不言而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姚廣孝雙手合十,并未直接回答。

但他的沉默已是默認。

“荒唐!應天府乃首善之地,竟有此等丑事!”

“弘覺寺千年古剎,不思普度眾生,竟為錢財行此惡事,了心和尚就不怕下地獄嗎?”

陳安勃然變色。

姚廣孝說得沒錯。

若僧侶為身后名自虐,尚可看作“愿打愿挨”。

但弘覺寺為吸引香客,將老僧活活餓死制成肉身佛,這已是赤裸裸的謀殺!

若不處置,國法何在?

“大人打算如何處置?上書彈劾還是?”

姚廣孝問。

陳安蹙眉搖頭。

“弘覺寺敢做此等惡事,說不定朝中有人撐腰,若上書彈劾,恐打草驚蛇。”

“那大人是要向應天府府尹求助?”

姚廣孝又問。

陳安再度搖頭。

這讓姚廣孝困惑了,弘覺寺雖位于江寧縣,卻屬應天府管轄。

陳安若想管此事,要么上書,要么求助應天府府尹,豈有第三條路?

難不成他還敢越權辦案?

等等……

眼前這位可是連反詩都敢念、錦衣衛大門都敢堵的主,越權辦案又算什么?

果然,陳安沉默片刻后自語道。

“弘覺寺底蘊深厚,若能查抄,本大人的許多計劃便可推進,那些禿驢腦滿腸肥,百姓卻在吃糠咽菜,不能忍!”

“況且弘覺寺既已行惡,若不重處,誰知道還會做出什么更惡心的事?”

“嗯,是該好好整治這幫禿驢了?!?

姚廣孝目瞪口呆。

大哥,你不過是七品縣令,哪來的底氣說“整治天下佛門”?

雖說佛門勢微,但好歹傳承千年,連皇帝處置僧侶都要權衡,你竟直接說“整治”?

本以為你夠莽,今天才知什么叫肆無忌憚。

難道你也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才如此無所顧忌?

再說,貧僧也是和尚,你當面罵“禿驢”,我不要面子的嗎?

陳安沒注意到姚廣孝的神色變化,思索片刻后終于下定決定。

見一書吏路過正堂,他喚道。

“你,去叫張捕頭來,本官有事找他?!?

書吏拱手領命。

姚廣孝見陳安動真格,忙勸道。

“大人不可?!?

“為何?大師不想清除佛門敗類?”

陳安斜眼看著他。

姚廣孝嘆氣道:

“貧僧本意是請大人密奏陛下,彈劾了心,由禮部僧錄司處理,不想讓佛門丑事外傳,若大張旗鼓查抄,天下皆知,佛門顏面何存?”

“大師此言差矣?!?

陳安侃侃而談。

“此等惡事瞞不住,遮遮掩掩反生流言,屆時佛門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但若公開處置,讓天下看到佛門與惡勢力決裂的決心,反而能證明佛門本心向善,只是個別敗類作祟?!?

“古有關公刮骨療毒,今有大師壯士斷腕,本官敬大師!”

他才不會承認,他是眼饞弘覺寺的千年家底呢!

那些錢財,他根本看不上!

姚廣孝何等精明,豈會不知陳安的真實想法,唯有嘆息。

陳安所言也有道理。

若不公開處置,流言更盛,佛門信譽必損。

但弘覺寺畢竟歸應天府管轄,陳安越權辦案,就不怕得罪同僚?

“可弘覺寺歸應天府管,大人貿然去辦案,恐惹惱應天府府尹啊!”

姚廣孝提醒道。

陳安大手一揮。

“他應天府府尹連這等暴行都查不出,本官去查漏補缺,他該感激才是,若是他不知好歹,本官也不在乎?!?

“本官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

“此事就這么定了,大師不必多言?!?

姚廣孝怔怔看著霸氣外露的陳安,心中震動。

不愧是那人的血脈,這般不要臉的行事風格如出一轍。

血脈果真神奇,即便未受教導,行事仍如此霸氣!

嗯,行事霸氣者必不甘人下,稍加引導,野心必能覺醒。

若能用弘覺寺一事喚醒此人野心,貧僧可是賺大了。

念及此,姚廣孝悲天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此時,一魁梧漢子大步進堂,正是張大力。他目不斜視,向陳安拱手。

“大人,您叫我?”

“集合所有人手,隨本官出去一趟?!?

陳安臉色冷峻。

“是?!?

張大力領命,未問緣由。

姚廣孝好奇道。

“大人,這張捕頭為何不問原因?”

“在江寧縣衙,本官的命令就是原因,大師日后做了幕僚,私下如何相處都行,但在公堂之上,只能有本官一個聲音,明白嗎?”

姚廣孝心頭一凜,對陳安的霸道又有了更深的認知。

盡管姚廣孝與陳安接觸有限,但早已通過側面了解了其為人與行事風格。

在姚廣孝眼中,陳安是個極為復雜甚至矛盾的人物,絕非三言兩語能概括。

說他勤政愛民吧,他每日僅花三四個時辰處理政務。

說他懶惰吧,偌大江寧縣在其治理下井然有序。

說他膽大妄為毫不為過。

上任兩三月便火燒縣衙胥吏,還當眾吟誦反詩、堵了錦衣衛大門。

可他偏偏又極善隱忍,上任之初遭胥吏欺壓,竟隱忍兩月才突然發難。

這般隱忍力,很難讓人聯想到這是個年僅二十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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