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那平靜卻蘊含著恐怖威壓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在泵房內每一個人的心上。“就憑你們?”四個字,輕飄飄的,卻讓莫雨柔和所有天衡司隊員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莫雨柔戰術目鏡后的瞳孔急劇收縮,屏幕上代表著蕭塵能量反應的數值已經變成了一片刺眼的亂碼和“OVERLOAD”(超載)的警告!她握槍的手心全是冷汗,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毫不懷疑,只要蕭塵愿意,剛才秒殺夜鴉的那一指,可以輕易地抹除這里所有人!天衡司的訓練和職責讓她本能地想要維持秩序,但絕對力量的差距,讓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她身后的隊員們更是臉色慘白,握著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好了,蕭塵同學。”
一個溫和、平靜、如同春風拂過冰面的聲音,突兀地在泵房內響起。
沈妙衣的身影,如同她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靜靜地站在了蕭塵和天衡司眾人之間。她依舊穿著那身圖書館的藍色工作馬甲,臉上帶著慣有的、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仿佛眼前這劍拔弩張、一地狼藉(夜鴉的尸體、戰斗的痕跡)的場景,不過是圖書館里打翻了一杯咖啡。
她的出現,像一塊投入沸騰油鍋的冰塊。蕭塵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他眼中的金色光芒也沉淀下去,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只是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深邃。他看了一眼沈妙衣,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和了然。
莫雨柔等人只覺得身上一輕,那股恐怖的壓力消失了,但沈妙衣那看似溫和無害的身影,卻讓他們感到一種比蕭塵更甚的、深不可測的敬畏。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一場誤會而已,何必鬧得這么僵呢?”沈妙衣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她目光掃過地上的夜鴉尸體,輕輕嘆了口氣,“暗夜組織的邪修,死有余辜。至于這位楚同學和蕭同學……”她看向被蕭塵攙扶著的、臉色蒼白的楚雨萱,又看看蕭塵,“不過是見義勇為、誤入此地的學生罷了。莫老師,您說是嗎?”
沈妙衣的目光轉向莫雨柔,溫和依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的稱呼,點明了莫雨柔的“老師”身份,也暗示著這里是學校相關區域,天衡司的身份需要收斂。
莫雨柔胸口劇烈起伏,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在沈妙衣、蕭塵和楚雨萱之間來回掃視。她知道,今天想帶走任何人或者深究下去,已經完全不可能了。沈妙衣的出現,就是一張無形的、無法撼動的底牌。她強行壓下心中的不甘和驚濤駭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沈老師說得對。經初步調查,此地確為暗夜組織邪修盤踞之所,已被清除。楚雨萱同學見義勇為受傷,蕭塵同學……協助清除危險分子。天衡司會負責后續現場清理和報告撰寫。”她刻意模糊了蕭塵秒殺夜鴉的細節,將功勞歸于“協助”和“清除”。
“有勞莫老師了。”沈妙衣微笑頷首,仿佛對方只是在處理一起普通的學生沖突。“那這兩位受傷受驚的同學,我就先帶回去照顧了。后續如果需要配合調查,請直接聯系學校。”她的話語滴水不漏,既給了天衡司臺階,也劃清了界限。
莫雨柔深深看了蕭塵一眼,那眼神復雜無比——有忌憚,有探究,也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她沒再多言,揮了揮手:“收隊!清理現場!”
天衡司隊員們如蒙大赦,立刻行動起來,動作利落,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倉促。
沈妙衣這才轉過身,看向蕭塵和楚雨萱,目光落在楚雨萱肩頭那猙獰的傷口上,眉頭微蹙:“傷得不輕,還沾染了邪氣。蕭塵,扶好楚同學,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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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異常沉默。
蕭塵攙扶著楚雨萱,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和輕微的顫抖。傷口雖然被他用真氣暫時壓制了邪氣蔓延,但疼痛和失血是實打實的。她低著頭,黑色的長發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蒼白的臉,看不清表情。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妙氣氛。夜鴉臨死前那惡意的揶揄,在寂靜中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沈妙衣走在前面,步伐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周圍的夜色都因她而變得柔和寧靜。她沒有說話,只是偶爾回頭看一眼,目光溫和。
走出廢棄廠區范圍,城市的喧囂和燈火重新映入眼簾。晚自習下課的學生三三兩兩走過,討論著功課、游戲和明星八卦,充滿了鮮活的生活氣息。這強烈的反差,讓剛從生死邊緣歸來的蕭塵和楚雨萱,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楚同學,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嗎?”沈妙衣在一盞路燈下停下,溫聲問道。
楚雨萱身體微微一僵,沉默了幾秒,才低聲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處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倔強。通知家族?讓他們看到自己任務失敗還身受重傷?她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局面。
“那先去醫務室吧,嫣然應該還在。”沈妙衣沒有堅持。
“不!”楚雨萱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態,聲音低了下去,“我……回自己住處處理就行。”她不想再面對寧嫣然那雙充滿探究欲、仿佛要把她切片研究的純凈眼睛,尤其是在她此刻心亂如麻的時候。
沈妙衣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點點頭:“也好。蕭塵,你送楚同學回去。她住校外教師公寓C棟503。安頓好后,你來圖書館找我。”她的安排簡潔明了,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蕭塵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楚雨萱。楚雨萱也猛地抬起頭,冰冷的眸子撞上蕭塵的目光,兩人都迅速移開。
“我……我自己可以……”楚雨萱還想拒絕。
“你的傷需要人照看,而且,”沈妙衣打斷她,語氣溫和卻帶著力量,“有些邪氣殘留,蕭塵的真氣屬性恰好能幫你壓制。聽話。”最后兩個字,帶著一種長輩般的關懷,讓楚雨萱無法反駁。她抿了抿唇,默認了。
蕭塵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下:“……好的,沈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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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楚雨萱送到教師公寓樓下,過程更是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楚雨萱全程低著頭,一言不發,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蕭塵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盡量避開她的傷口,手臂上傳來的冰涼觸感和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血腥味的冷香,讓他心緒不寧。夜鴉的話,后山她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還有自己那句脫口而出的“動她者死”……各種畫面在他腦海里交織沖撞。
“到了。”終于走到503門口,蕭塵松了口氣。
楚雨萱從口袋里摸出鑰匙,手指因為虛弱和疼痛有些顫抖,試了幾次才打開門。
“謝謝。”她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飛快地說完,就想掙脫蕭塵的手進去關門。
“等等!”蕭塵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入手冰涼滑膩。楚雨萱身體一顫,猛地抬頭看他,冰冷的眸子里帶著一絲慌亂和……戒備?
蕭塵立刻松開手,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沈老師說,邪氣需要處理一下。”他攤開手掌,一絲極其凝練、溫潤平和的七彩真氣在指尖縈繞,“我……幫你清理一下傷口殘留的邪氣,不然會影響愈合。”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專業一點,像個盡職的“醫生”。
楚雨萱看著那縷散發著純凈生命氣息的七彩真氣,眼神復雜。她能感覺到,這真氣對她體內的陰冷邪氣有著天然的克制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沉默。她側過身,讓開了門口,算是默許。
房間內簡潔得近乎冰冷,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唯一鮮活的色彩是窗臺上一盆小小的、不知名的綠色植物。空氣里彌漫著楚雨萱身上特有的那種清冷氣息。
蕭塵跟著她走進客廳。楚雨萱背對著他坐下,解開了破損作戰服肩部的搭扣,露出那三道深可見骨、邊緣泛著黑氣的猙獰傷口。白皙的肌膚與可怖的傷口形成強烈的對比,看得蕭塵心頭一緊。
他收斂心神,摒除雜念,指尖凝聚著七彩真氣,小心翼翼地靠近傷口。當他的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肌膚時,楚雨萱的身體明顯繃緊了一下,但沒有躲開。
七彩真氣如同最精密的凈化器,溫柔地滲入傷口,所過之處,那糾纏的黑氣如同遇到克星般,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迅速消融、凈化。一股溫潤的暖流順著傷口蔓延開,極大地緩解了疼痛和陰冷感。
整個過程很短,不過十幾秒。但對兩人來說,卻仿佛無比漫長。客廳里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細微的呼吸聲。蕭塵能清晰地看到楚雨萱白皙的后頸,以及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耳根。楚雨萱則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帶著灼熱溫度的呼吸,以及指尖傳來的、溫和而強大的力量,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安全感悄然滋生,讓她冰封的心防出現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松動。
“好了。”蕭塵收回手,指尖的七彩光芒散去。傷口雖然依舊猙獰,但邊緣的黑氣已經消失殆盡,露出了鮮紅的血肉,開始正常愈合。
“嗯。”楚雨萱低低應了一聲,迅速拉好衣服,遮住了肩膀。她沒有回頭,聲音依舊清冷,但似乎少了些往日的鋒利,“……謝謝。”這一次的道謝,似乎真誠了一點點。
“不用謝。你……好好休息。”蕭塵也有些不自在,感覺再待下去空氣都要凝固了。“我先走了,沈老師還在等我。”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看著蕭塵有些倉促地關上門離開,楚雨萱獨自站在空蕩的客廳里,感受著肩頭殘留的溫潤氣息和不再那么刺骨的疼痛,冰冷的臉頰上,那抹淡淡的紅暈似乎久久未曾散去。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蕭塵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迷茫而復雜。家族的任務、驚鴻的警示、蕭塵那深不可測的力量、還有剛才那短暫卻異樣的接觸……無數思緒在她腦海中翻騰。
“蕭塵……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低聲呢喃,第一次,對這個“極品”同學,產生了超越任務和警惕的、強烈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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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古籍區,角落的休息間。
一盞暖黃色的臺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紅茶的醇香和新鮮烤餅干的甜香。沈妙衣坐在一張舒適的單人沙發上,面前的小圓桌上擺放著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和幾碟小巧的糕點。寧嫣然坐在她對面,正捧著一塊餅干小口吃著,純凈的大眼睛滿足地瞇起,像只饜足的貓咪。
蕭塵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溫馨寧靜的畫面,與他剛剛經歷的生死搏殺和尷尬送別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了不少。
“沈老師,寧醫生。”蕭塵打了聲招呼。
“蕭塵同學!你終于來了!”寧嫣然看到蕭塵,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發現了新大陸,放下餅干就想起身,“快讓我看看!你融合了那么強大的能量源,身體有沒有出現新的‘變異’?經絡承受度怎么樣?丹田氣海的穩定性有沒有提升?我帶了新的檢測儀……”她說著就要去翻她那仿佛哆啦A夢口袋般的醫療箱。
“嫣然。”沈妙衣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先讓蕭塵同學坐下喝杯茶,喘口氣。他今晚已經很累了。”
寧嫣然這才注意到蕭塵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哦……對哦,他剛打完架。那……那等會兒再檢查?”她雖然坐下了,但眼睛還是像探照燈一樣在蕭塵身上掃來掃去。
蕭塵嘴角抽了抽,在沈妙衣對面的沙發坐下。沈妙衣給他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茶香四溢。
“感覺怎么樣?”沈妙衣將茶杯推到他面前,溫聲問道,目光平和地看著他,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
蕭塵端起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讓他冰冷的指尖回暖。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將礦心融合的過程(隱去了最痛苦的細節)、力量的暴漲、以及秒殺夜鴉、威懾天衡司、送楚雨萱回去的事情,都簡要地說了一遍。在沈妙衣面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無需太多隱瞞。
“筑基了,而且是融合了靈晶礦心的道基,起點很高。”沈妙衣聽完,微微頷首,眼中帶著一絲贊許,“但力量暴漲帶來的不僅是強大,更是失控的風險和對心性的考驗。你現在就像一個突然繼承了億萬家產的孩童,稍有不慎,就會被財富反噬,或者引來更兇惡的豺狼。”
她拿起一塊小巧的杏仁餅干,姿態優雅地咬了一小口:“今晚你做得不錯,懂得收斂鋒芒,也懂得……照顧同伴。”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蕭塵一眼。
蕭塵臉上一熱,知道她指的是送楚雨萱回去的事,低頭喝了口茶掩飾尷尬。
“不過,”沈妙衣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認真,“你現在的力量運用,還粗糙得很。秒殺夜鴉,靠的是礦心本源力量的碾壓,而非你自身的掌控。就像用原子彈去炸蚊子,浪費且危險。”她的比喻讓蕭塵哭笑不得,卻也深以為然。
“從明天開始,除了‘靜’字訣,你要開始學習真正的‘控制’。”沈妙衣放下餅干,指尖在空中輕輕一點。沒有光芒,沒有聲響,但蕭塵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層無形的屏障籠罩了這個小空間。“‘凝氣化形’,‘斂息藏神’,‘舉重若輕’,這些才是你現在最需要打牢的基礎。力量是工具,心才是駕馭工具的手。心不穩,再強的力量也是禍根。”
蕭塵肅然點頭:“我明白,沈老師。”
“另外,”沈妙衣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你融合了礦心,等于在黑暗森林里點亮了一盞巨大的燈塔。天衡司、暗夜組織、甚至其他隱世宗門和勢力,都會盯上你。以后的日子,不會太平了。要學會在平凡中隱藏不凡,在紛擾中守住本心。”
平凡中隱藏不凡……蕭塵默念著這句話,看著眼前溫馨的茶點,窗外靜謐的校園夜景,再想想自己體內那浩瀚的力量和即將到來的風暴,心中五味雜陳。這“極品”的修真校園生活,注定要在波瀾壯闊與柴米油鹽之間,驚險刺激地與日常交織前行了。
“好啦好啦!正事說完啦!”寧嫣然終于忍不住了,放下茶杯,雙眼放光地看向蕭塵,“蕭塵同學!現在可以讓我檢查一下了吧?就一下!我保證很溫柔的!讓我測測你的生命磁場波動!看看礦心融合后的細胞活性!求求你啦!”她雙手合十,純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懇求和科研狂熱。
蕭塵看著寧嫣然那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又看看沈妙衣眼中那抹促狹的笑意,無奈地嘆了口氣。
“寧醫生……你輕點……”
寧靜的圖書館一角,溫暖的燈光下,少年無奈的妥協聲、少女興奮的歡呼聲、還有長者溫和的低笑聲交織在一起,暫時驅散了外界的風雨和陰霾。這,或許就是力量漩渦中,最珍貴的日常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