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平臺發出沉悶的機械運轉聲,載著四蟲一機器人緩緩上升。
昱澤通過音波蟲的聲波接收器官感知著周圍的一切——金屬壁面反射回的聲波勾勒出狹窄的升降井輪廓,空氣流動的細微變化告訴他們正在接近某個更加開闊的空間。這種非視覺的立體感知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感官網絡中纖毫畢現。
相比之下,人類那可憐的感知能力簡直如同瞎子摸象。
三只育巢工蟲分別占據著平臺的三個角落,六對節肢緊貼地面,螯肢微微張開,口器中已有淡綠色的腐蝕液開始分泌。
而那只偵察者則幾乎與平臺融為一體,扁平的身軀緊貼在角落,暗褐色的甲殼讓它在陰影中近乎隱形。
至于靈皓,這個小家伙很識趣地縮在平臺最后方的角落里,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它那圓滾滾的白色外殼在蟲族們深色甲殼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頭頂的藍色指示燈也調到了最暗的檔位。
“叮——”
升降平臺停止運轉,厚重的合金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一股混雜著金屬銹蝕味、霉菌腐爛味和某種說不清的腥臭味的空氣撲面而來。
昱澤的化學感受器官瞬間分析出了這些氣味的成分——鐵銹、有機物腐敗產物,以及……血液的味道。
很新鮮的血液。
地下三層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相對開闊的辦公區域,天花板比收容區要高出許多,大約有四米左右。
散亂的辦公桌椅七橫八豎地倒在地上,有些已經被某種巨力擰成扭曲的形狀。墻面上的金屬板材多處凹陷,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爪痕,一些地方甚至被完全撕裂,露出里面的管道和電線。
昱澤讓偵察者率先離開升降平臺,以令人驚嘆的敏捷度在廢墟間穿行。
通過偵察者的反饋,昱澤“看”到了更多細節——地面上散落著大量文件和電子設備的殘骸,有些紙張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就在偵察者剛剛爬過一排倒塌書架的瞬間,昱澤的聲波接收器官捕捉到了異常——一個微不可察的氣流波動,來自頭頂。
那東西居然避過了偵查者的感知!
幾乎同時,一道蒼白的身影從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中如閃電般撲下!
那是一個曾經屬于人類的生物,但如今已經徹底脫離了人類的范疇。它的皮膚慘白如尸體,沒有一絲血色,四肢修長得不成比例,每根手指都延伸出漆黑的利爪。違背常理的爆發力讓它的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模糊的殘影。
畸變體的目標很明確——偵察者。
但昱澤的反應更快。
三只育巢工蟲幾乎同時從升降平臺上躍起,它們強壯的節肢在金屬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腹部的分泌腺已經鼓脹起來。
畸變體在半空中詭異地扭轉身體,那種超乎人類極限的柔韌性讓它輕松避開了第一只工蟲噴射的腐蝕液。墨綠色的酸液擦著它的身體飛過,在地面上留下嘶嘶作響的腐蝕坑洞。
但它無法同時躲避三個方向的攻擊。
第二只工蟲的螯肢精準地夾住了畸變體的右臂,強酸立刻開始腐蝕它蒼白的皮膚。畸變體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左爪反手劃向工蟲的頭部。
漆黑的利爪輕易撕開了幾丁質外殼,綠色的體液四散飛濺。工蟲的復眼瞬間失去光澤,但它的螯肢依然死死夾住畸變體不放。
這就是蟲族。
即便在死亡的瞬間,它們依然會執行母巢的意志。
昱澤從音波蟲的共鳴腔中感受到一股奇異的興奮感。不是因為工蟲的死亡,而是因為這場狩獵本身。作為蟲族,戰斗和殺戮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是鐫刻在基因深處的本能沖動。
工蟲的死亡在他的意識中激不起一絲漣漪。它只是一個可替換的作戰單位,就像人類士兵丟棄的子彈殼一樣微不足道。
畸變體拼命掙扎著想要甩脫已經死去的工蟲,但強酸已經深入它的血肉,右臂的肌肉和骨骼都在迅速溶解。
與此同時,另外兩只工蟲已經完成了包抄。
昱澤張開音波蟲的共鳴腔,胸部的發聲器官開始劇烈震顫。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聲波從他的身體中爆發而出,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向畸變體。
畸變體的動作瞬間僵硬,蒼白的面孔扭曲成痛苦的表情。它的耳孔開始滲出血液,整個身體都在音波的沖擊下劇烈顫抖。
但這個怪物的生命力遠比昱澤想象的更加頑強。在承受了足以讓普通人類瞬間死亡的次聲波攻擊后,它依然保持著意識。
只見它伸出左爪,干凈利落地將自己已經被腐蝕得面目全非的右臂從肩膀處撕了下來。
暗紅色的血液如噴泉般涌出,但畸變體似乎對疼痛毫無感覺。它將那條溶解了一半的手臂像垃圾一樣丟在地上,然后踉踉蹌蹌地向最近的通風口爬去。
昱澤默默注視著這一幕,卻沒有第一時間操控工蟲追擊。
“我偉大的王……”靈皓顫抖的聲音從升降平臺上傳來,“我們要追擊它嗎?三層監控雖然損毀嚴重,但那東西受傷了,鎖定它的行蹤應該不難。”
昱澤收回目光,看向那個縮在角落里的白色機器人。
“不必。”昱澤淡淡地說道,“一只斷臂的野獸而已。帶路吧,去你說的那個收容物所在的房間。”
這只畸變體或許能讓昱澤解鎖某種新的基因模板,但可以預見它能提供的生物質對此時的蟲巢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更何況這畸變體善于潛伏偷襲,機動性極強,而短時間內音波蟲在次聲波攻擊后進入了冷卻期,無法再次使用這種大范圍殺傷手段,想要在這復雜地形中抓住一只受傷的獵物也不算容易。
昱澤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很明確——靈皓口中那件足以讓畸變體在地下生存數十年的異常物品,那才是他真正需要的東西。
“遵……遵命,我偉大的王。”
在確認這層的威脅已經負傷而逃后,靈皓一馬當先地朝著辦公區深處滾動而去。它那圓潤的履帶輪在金屬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偶爾碾過散落的紙張和玻璃碎片時會發出細碎的咔嚓聲。頭頂的藍色指示燈重新調亮,在前方投射出一道引導光束。
音波蟲邁著優雅而致命的步伐緊隨其后,六條強壯的節肢在廢墟間如履平地,深藍色的甲殼在慘白燈光下泛著冷峻的金屬光澤。那只幸存的育巢工蟲與偵察者分別占據左右兩翼,保持著標準的護衛隊形。
而最后那只工蟲則背負著同伴破碎的尸體和那條畸變體留下的斷臂,默默地向升降梯方向爬去。
“還有,你不要再假裝害怕了,我很清楚你不過是在模擬人類的情緒反應來博取同情。”
“嘻嘻,被發現了……”靈皓那甜膩的少女音中突然多了幾分狡黠,“遵命!我偉大的王!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