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地動了？”

“禁地……禁地那邊好像塌了！”

“天啊！快回去稟報長老！”

弟子們驚慌失措，無人敢靠近查看，更無人知曉，在那萬丈深淵之下，在那剛剛被徹底埋葬的廢墟深處，一個被他們宗門遺忘、唾棄的“毒婦”，正掙扎在一條更加兇險、更加孤絕的無情之路上。

……

冰冷。

一種不同于寒潭水、也不同于洞窟道文氣息的、更加浩瀚、更加純粹、仿佛來自宇宙本源的冰冷。

景若兮的意識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沉浮。身體仿佛不存在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投入絕對零度的微塵，所有的感知都被凍結、被剝奪。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到極致的意念，如同沉入海底的星火，艱難地重新燃起。

冷……痛……

意識艱難地凝聚，如同破碎的鏡子被強行拼湊。身體的感知一點點回歸，帶來的是地獄般的煎熬。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碾碎后又粗劣地粘合，每一寸肌膚都布滿了被恐怖能量亂流切割灼燒的傷痕，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肩胛處的貫穿傷再次崩裂，黑紅的血痂與翻卷的皮肉混合在一起，觸目驚心。丹田處空空蕩蕩，那顆冰核黯淡無光，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幾乎感覺不到絲毫力量的流轉。

她還活著。

這個認知帶來的并非喜悅，只有一種麻木的冰冷。

她艱難地轉動眼球，視野一片模糊，許久才緩緩聚焦。

這里……是哪里？

頭頂不再是倒懸的鐘乳石，而是一片……浩瀚的、布滿冰冷星辰的虛空。那些“星辰”并非真正的天體，而是一塊塊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瑩白碎石，如同被凍結的隕石，靜靜地懸浮在無盡的黑暗虛空中，散發著恒定、冰冷、死寂的微光。光芒很淡，卻足以照亮這片奇異的空間。

腳下，是同樣冰冷堅硬的黑色巖石地面，光滑如鏡，倒映著頭頂那片冰冷的“星海”。地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如同大地的傷疤，散發出幽幽的寒氣。一些巨大的、形態猙獰的黑色石柱，如同支撐天地的巨獸骸骨，從溝壑中拔地而起，直刺上方的虛空碎石帶。

沒有聲音。絕對的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肺腑的痛楚，吸入的是比萬載玄冰更凜冽的寒氣。

這里，就是空間縫隙之后的世界？那無情道傳承真正的核心？

景若兮試圖撐起身體，手指剛一動，鉆心的劇痛便讓她悶哼一聲，喉嚨里涌上腥甜。她現在的狀態，比剛墜入寒潭時更加糟糕。體內力量枯竭，傷勢慘烈，連動一下都困難重重。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余光瞥見自己身側不遠處，那光滑如鏡的黑色巖石地面上，似乎有什么東西。

不是倒影。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極其不規則的瑩白碎片。材質與她在寒潭邊發現的“大道無情”碎片極其相似，但更大，也更完整。碎片表面，流淌著比洞壁文字更加深邃、更加玄奧的冰冷紋路。它靜靜地躺在那里，散發著一種純粹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寂滅道意。

“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凈無瑕穢，方證無情。”

冰冷的意念，直接穿透她殘破的識海，并非教導，更像是一種存在本身的宣告。

景若兮冰寒的眸子死死盯著那塊碎片。體內的劇痛和虛弱，在這純粹道意的刺激下，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丹田處那顆布滿裂紋、黯淡無光的冰核，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被投入了一絲冰冷的燈油。

需要……力量……

她艱難地挪動著如同灌了鉛的手臂，染血的手指顫抖著，一點點伸向那塊碎片。指尖觸碰到碎片的瞬間——

“嗡！”

一股龐大精純到難以想象的寂滅寒意，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從碎片中涌入她的指尖，順著殘破的經脈，狂暴地沖向她瀕臨破碎的丹田冰核！

“呃啊——！”

景若兮身體劇震，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嘶鳴！這股力量太過龐大，太過精純，遠超洞壁光絲的注入！它蠻橫地沖刷著她殘破的經脈，如同冰刀刮骨！丹田內那顆布滿裂紋的冰核，在這股沛然巨力的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紋瞬間擴大！

毀滅！這力量足以將她徹底撐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新生的無情道心發揮了作用。那冰冷死寂的意念強行壓下了所有的恐懼和痛苦，只剩下最本能的“吞噬”與“轉化”！冰核瘋狂地旋轉、壓縮、試圖容納這股洪流！每一次旋轉，都伴隨著核心裂紋的擴大，也伴隨著冰核本身在極致壓力下變得更加凝實、更加冰冷！

冰核如同一個瀕臨破碎的熔爐，一邊被狂暴的力量沖擊得瀕臨解體，一邊又在絕境中強行熔煉、吸收著這精純的寂滅道力！

景若兮的身體表面，一層薄薄的深藍色冰晶再次浮現，將那些恐怖的傷口強行凍結止血。無數細小的、更加玄奧復雜的無情道文，如同活物般在冰晶表面流轉、明滅。她的氣息，在劇烈的痛苦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瀕死的微弱，開始變得冰冷、凝實，甚至……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鋒芒！

就在她全力對抗著碎片力量的沖擊，意識在劇痛與冰寒的淬煉中再次瀕臨極限時——

“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仿佛砂礫摩擦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這片死寂空間的深處傳來。

聲音很輕，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絕對的死寂，也瞬間攫住了景若兮全部的心神！

她猛地扭頭，冰寒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一條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邊緣。

一只腳，踏了出來。

那并非血肉之腳。它由一種暗沉的、仿佛歷經億萬年風霜洗禮的灰白色石頭構成，線條僵硬，毫無生氣。腳掌落在地面光滑的黑色巖石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緊接著，是另一只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