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半，滬城戲劇學院被薄霧輕柔籠罩，紅磚樓在朦朧中若隱若現。

簡言被窗外逐漸熱鬧起來的鳥鳴聲喚醒，揉著惺忪睡眼坐起身。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影，隔壁床張開泰的被子胡亂堆成一團，顯然早已不見人影。

他摸索著拿起枕邊的手機，班級群里的消息不斷跳動，置頂的節目組通知用加粗字體寫著：

「9月 1日錄制說明：校園全區域高清攝像頭已開啟，表演系新生正常作息，無需刻意回避鏡頭。」

簡言隨意掃了兩眼，便把手機扔到一旁，慢悠悠地起身洗漱。

時間很快臨近中午，由于今天沒課，所以簡言一上午都坐在宿舍，此時的他正起身，打算出去吃點什么。

宿舍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張開泰滿頭大汗地沖進來，條紋 POLO衫后背被汗水浸透，發膠固定的劉海也塌了下來，幾縷頭發黏在額角。

他手里的手機還掛著耳機線，氣喘吁吁地看著簡言：

“簡言，你正好在這！快跟我去校史館廣場！”

“干嘛這么著急？”

簡言剛準備伸個懶腰，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

張開泰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簡言面前，一把將手機懟到他眼前，屏幕上是一段視頻：

宋妍霏穿著淡藍色牛仔套裝，干勁十足地蹲在莎士比亞雕像前擦拭，鐵皮水桶映出她的身影；

張語希踮著腳尖，認真地清理著雕像基座，皮膚在陽光下更顯白皙。

“旁聽生們在擦雕像呢！”張開泰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調：

“我剛剛打完球回來，路過導播室，偷偷瞄到導播屏，導演正坐在監控室里看著呢！然后我又去了廣場遠遠地拍了幾張，你瞧瞧這畫面，那幾個女生還真挺好看的！”

簡言挑眉看著屏幕，畫面右下角還能隱約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圍觀的學生。“就為了看這個？”

他再一次地坐下，有些無奈地說。

“當然不是！”

張開泰急得直跺腳：

“這可是蹭鏡頭的好機會！我打聽過了，那些攝像頭都藏在梧桐樹枝椏里、路燈燈罩后面，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昨天我們班就有個同學，在鏡頭前吃了根冰棍，隨后遇到了導演，導演還開玩笑！咱們只要在附近轉轉，說不定也能入鏡，到時候被觀眾注意到！”

他眼睛發亮，滿臉憧憬：“萬一被哪個導演、制片人看中，以后資源不就來了？”

簡言思索片刻，想起自己作為節目組在新生里提前溝通過的，確實可以獲得更多曝光機會。

而且張開泰說得也有道理，在鏡頭前自然地出現，說不定真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機遇。

他站起身，從椅子上拿起棒球帽扣在頭上，同時也不忘把玉墜掛在了脖子上：

“行，那就去看看。”

“走走走！”

張開泰興奮地拽著簡言就往外沖。兩人穿過栽滿梧桐樹的校道，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路上，張開泰還在喋喋不休地幻想著上鏡后的場景：

“要是能和宋妍霏同框就好了，她從韓國來的，感覺比我們都一種時尚感……”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校史館前的廣場圍了不少人。莎士比亞雕像周圍，旁聽生們拿著抹布、水桶認真忙碌著。

而在不遠處的角落里，在五位先哲的提醒之下，簡言也是感知到了幾臺隱藏式攝像頭正悄悄地記錄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簡言深吸一口氣，跟著張開泰走進這片被隱形鏡頭籠罩的區域。

監控室里，二十四塊液晶屏組成的監控墻閃爍著冷光，將校園的每個角落都盡收眼底。

洪濤放松地靠在真皮轉椅上，翹著二郎腿，手里攥著半根沒吃完的火腿腸。他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各個屏幕，突然目光一凝，猛地坐直了身子。

“停！把3號機畫面放大！”他含糊不清地喊道，嘴里還嚼著火腿腸。

技術員迅速操作控制臺，其中一塊屏幕上的畫面被放大。鏡頭里，簡言戴著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

他身邊的張開泰則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時不時夸張地比劃著手勢。兩人正沿著林蔭道，朝校史館廣場的方向走去。

“洪制片，這倆在校生往旁聽生拍攝區去了。”

執行導演小林快步走過來，眉頭緊鎖，“現在正在拍旁聽生的單人素材，要不要讓場務去攔一下？“

監控室里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幾個場記交頭接耳，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助理小聲嘀咕：

“我們這一期的剪輯重點都在旁聽生身上，這要是被搶了鏡頭...“

洪濤把剩下的火腿腸一股腦塞進嘴里，鼓著腮幫子嚼了幾下，隨手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

他瞇起眼睛，盯著屏幕上簡言的身影——那個年輕人雖然走在喧鬧的張開泰身邊，卻保持著一種奇特的沉靜氣質，像是一泓深潭。

“簡言在我們這檔節目里又不是普通的在校生，也是我們后期預期打造的重點對象，現在這么早處境倒是問題不大……”

小林困惑地眨眨眼：“洪導的意思是？“

“小林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洪濤抓起桌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口：

“我們這節目要的就是真實感！素人新生誤入拍攝區，多好的體現？”

他轉向技術組：“給這倆位留個側機位，重點拍他們和旁聽生的互動。”

監控室里響起一陣鍵盤敲擊聲。洪濤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特別是簡言，給我一些特寫。我有預感，這位能給咱們制造個爆款片段。”

他說完靠回椅背，轉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監控屏幕上，簡言和張開泰的身影越來越接近拍攝核心區。

洪濤的眼睛在昏暗的監控室里閃著精明的光，像一只發現獵物的老狐貍。

“對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頭對宣傳組說：

“等會把接下來這段素材單獨備份，后期我要親自盯剪輯。”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監控室的窗臺上，歪著頭看向室內忙碌的人群。

而在監控屏幕里，簡言似有所覺地抬頭，目光恰好對上了隱藏攝像頭的鏡頭，那一瞬間的眼神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