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脆的童聲從那煙塵里飄出,接著嘶鳴聲中,樹木紛紛斷折倒下一片來,滾滾煙塵中赫然鉆出一頭十幾丈長的蜈蚣來,只見這妖:
妖氣彌天沖云霄,千足如鉤鋒如劍。
肋下生眼似金錢,須如鞭來口似鉗。
身披紅甲似真鎧,來去如風云霧間。
當是五毒第一等,原是人間業毒蟲。
那蜈蚣體型龐大如蛟龍一般,仰起磨盤大小的腦袋,口中吱吱作聲,雙眼兇戾如燈,墨綠色的毒液落在地上冒出黑煙來。
而那蜈蚣頭頂上卻坐著個一尺高的童子,肚兜鮮紅,膚色白嫩,光著小胳膊手里抱著一面黑色的小幡,跟個瓷娃娃一樣招人歡喜。
姜伯瑜一見這蜈蚣臉色一喜,眼中隱隱有所期冀。江小漁則是一驚,暗道,這世間修行法門何其之多,似這般馭使毒蟲的還是見所未見,定然是有獨到之處,自己還是要多加小心了。
“都出來吧!別躲著藏著了!”童子稚嫩的聲音向夜空喊道。
“阿彌陀佛!”
“無量天尊!”
“陰童子,多年不見!”
三道光芒從三面而來,當先一位大和尚,袈裟傍身,佛珠垂頸,頭大如斗,耳垂在肩,天生的佛相,卻是一雙三角眼,薄嘴唇,無端生出些惡相來。
那道士倒是仙風道骨,腳踩法劍而來,落地如神仙飄逸,道冠堂皇,三縷花白胡須,手持拂塵輕掃,真好似陸地神仙。
最后的中年人是個儒生打扮,月白長衫灰塵不染,腰懸玉佩,氣質雍容,一把紫金折扇開闔間盡顯書生意氣。
三人來在場中,氣勢各有不同,與那陰童子四面站定,隱隱將江小漁跟小和尚圍在其中。
那姜伯瑜一見上前一步,沖著四人一一見禮道:“無相大師、云雀道長、白前輩、陰前輩,小子姜伯瑜有禮了!”
一句話已是將四人排了前后,論了親疏。
那僧道儒三人一見姜伯瑜也俱都微微點頭示意,那陰童子卻是不滿道:“姜家小子,你倒是好手段,把這僧道儒妖魔五家都哄騙到此,可是好算計!”
言語已是不滿,那蜈蚣也是探頭下去,死死盯著姜伯瑜,兩根觸須在其眼前不斷晃動。
姜伯瑜連連后退,抱拳道:“陰前輩誤會,小侄也未料到會如此!”
“這姜家的子弟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們祖上何等雄才,與地斗,與天爭,謀得是江山社稷,爭得是天道機緣,當是人杰亦不為過!可惜可惜!”陰童子輕蔑道。
“那陰老怪,怎地與一后輩齟齬,還是眼前事為重!”大和尚不悅道。
“哦,那大和尚要怎地辦?”陰童子翻著白眼道。
“這佛祖舍利本是我佛家至寶,蒙塵多年,當然是要請回寺里日夜供奉,佛光普照,當是佛門盛事!阿彌陀佛!”那無相大和尚蠻橫道。
“說得好!”陰童子嗤笑道,“不知大和尚要把這佛祖舍利供天下善信瞻仰呢,還是藏在你那金碧輝煌的皇家寺院里獨吞呢?”
“你…!”無相大和尚似被揭開了遮羞布一樣,有些惱怒。
“哼!”陰童子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無量天尊!二位莫要爭辯,依貧道看,還是順其自然看緣分吧!”那云雀子一撣拂塵道。
“我來此只為借舍利保全小女性命,我白某人也是要爭上一爭的!”白姓儒生道,眼神堅定。
“既然如此,那就手上見真章嘍!”陰童子手上小黑幡晃動著,冷冷笑道。
江小漁護著小和尚在場中甚是尷尬,從頭至尾也沒人看上他們一眼,正不知如何是好,顯明卻是上前一步,雙掌合什決絕道:“阿彌陀佛!小和尚就在這里,任憑諸位前輩處置!只是還請讓我這位師兄離去!”
這時那些人才投來異樣的眼光,大和尚無相忽然放聲大笑起來,道:“既然如此,大和尚應了!還不快快過來,你我同是佛門弟子,同宗同源,定不會虧待于你!”
那陰童子卻是不屑道:“小和尚,莫要聽那禿驢花言巧語,只怕這一去,性命不保!”
顯明卻不聽他們講話,緩緩走在場中央,盤膝而坐,低眉垂首,一副任由處置的模樣。
江小漁欲要阻止,顯明卻道:“師兄,此間事皆由我起,就由我去了斷一切吧!我亦不愿師兄再牽扯其中”。
正在眾人暗生心思之際,忽然驢子又殺了回來,那趙無鋒此時又被燕南飛趕了回來,一身的狼狽,跌跌撞撞向人群中沖來。
那燕南飛此時身上血霧騰起三丈高來,戰刀也好似燃起紅色的火焰,吞吐之間,真好似地獄的夜叉,索命的魔王。
只見他大喝一聲:“我砍!我殺!我剁!”整個人已是癲狂到了極點,一道道血色的刀光破空而來。
趙無鋒此時一見場中又多了四人,心中一喜,心里想著這燕南飛神智不清,敵我不分,趁著人多或許可以脫身。
卻不料那大和尚空相一見臉色就是一沉,冷哼一聲道“滾開”,只見他大袖一拂,一道罡風平地而起,直直向趙無鋒卷去。
趙無鋒大驚,急急空中閃躲,可身后刀光森森已是到了,不得已咬牙回身拋出手中劍來抵擋。
“當當當”!
燕南飛這三刀砍出顯然是動了全力,寶劍在空中就被砍成了四段,但刀勢不減,眨眼便到了趙無鋒身前。
趙無鋒無奈,手指掐訣,打出一道道劍氣抵擋,但那刀勢猶入無人之境,破開劍氣便砍在了趙無鋒的護體真氣上。
趙無鋒頓時覺得渾身骨頭、五臟六腑都快被震碎了,身體如斷線的風箏吐著血就倒飛了出去,直直向那姜伯瑜砸了過去。
那身后的姜伯瑜一見趙無鋒奔自己而來,本想著躲避開來,無奈趙無鋒的身子來勢太快,姜伯瑜下意識伸手去接,可哪里能接住,只聽砰的一聲,也被趙無鋒的身子也砸飛了出去。
“嗖嗖嗖嗖!”
斷劍被無相的罡風卷起在空中追著趙無鋒而來,只聽“噗噗噗”利器入體的聲音,趙無鋒已無法閃躲,眼睜睜看著斷劍沒入胸膛,竄起幾道半尺高的血花來。
那燕南飛一見得手,身上的氣勢也陡然收了起來,眼神也有了一絲清明,待落在地上,驢子四蹄一軟,嘴里哼哼了兩聲,搖搖晃晃就倒了下去。
燕南飛舉著大刀一步步走向趙無鋒,雪亮的刀刃倒映著趙無鋒那張慘白扭曲的臉。腳步聲好似催命符,一步步靠近。
趙無鋒此時已是強弩之末,見燕南飛一步步逼近,自知今日在劫難逃,他拼勁最后一絲力氣翻過身來,努力往前爬,仿佛爬出一寸去就能離死亡遠一寸,爬出一丈去就能逃出生天。
在他的身下姜伯瑜此時已是進氣少,出氣多了,那透體而過的斷劍正插在姜伯瑜的胸口處,還有一把正正好釘在了咽喉之上。
他喉嚨里發出“汩汩”之聲,眼神開始渙散,眼見得已是不行了。
趙無鋒的指甲已然深深撓進了姜伯瑜白嫩的臉皮,他忽然咯咯笑了起來,鮮血再次淹沒了他的笑聲,嘴里吐出一口口的黑血,只見他十指亂摳,姜伯瑜的臉皮頓時變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最后,他干脆一口咬在了姜伯瑜的鼻子上,只聽“嘎嘣”一聲,姜伯瑜的鼻子已然被趙無鋒咬斷,在嘴里大嚼了幾下竟然咽進了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