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紗窗簾灑落,葉思芷像只慵懶的貓兒,蜷在黎九思懷里蹭了蹭。
她發絲散亂,有幾縷調皮地翹著,蹭得他頸窩發癢。
黎九思半夢半醒間,下意識收緊了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嗓音帶著初醒的沙啞。
“……嗯?”
葉思芷仰起臉,鼻尖幾乎貼上他的下巴,眼里盛著細碎的光。
“九思,我給你帶了禮物哦!”
她翻身下床,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古樸的木盒。
盒子上還沾著云南的泥土,散發著淡淡的松木香。
黎九思撐起身,黑發微亂,睡袍領口敞開,露出鎖骨上幾道淺淺的抓痕——
昨夜她留下的。
葉思芷捧著盒子坐回床邊,獻寶似的打開——
里面是一對粗糙的陶土小人,明顯是手工捏的。
一個戴著眼鏡~雖然歪了,一個扎著小辮~雖然快斷了,拙劣卻可愛。
“這是你,”
她戳了戳眼鏡小人,“這是我。”
“攤主說,一起買可以打八折?!?
她笑得狡黠,眼里卻藏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黎九思怔住。
他收到過無數名表豪車,卻從未有人,會為他帶回這樣笨拙的心意。
他忽然拽過她的手腕,將人壓回床上,陶土小人滾落一旁。
“阿芷。”
他咬住她耳垂,聲音發啞,“這才是最好的禮物?!?
——
晨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葉思芷赤著腳蜷在黎九思懷里,睡裙的肩帶滑落一半,露出白皙的肩頭和鎖骨上幾處曖昧的紅痕。
她正捏著黎九思的領帶玩,指尖繞啊繞,像只饜足的貓兒。
門突然被推開——
“那個……你們……”
顧霆僵在門口,手里還拿著文件,視線尷尬地在兩人之間游移。
葉思芷耳尖瞬間紅了,整個人往黎九思懷里一縮,額頭抵在他胸口,手指揪緊了他的外袍。
黎九思低笑,順手撈過一旁的羊絨毯,將她嚴嚴實實裹住,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發頂。
“有事?”
他抬眸看向顧霆,語氣淡淡,手指卻安撫性地輕拍著葉思芷的后背。
顧霆輕咳一聲,晃了晃手中的文件。
“港江那批貨……”
他話還沒說完,葉思芷突然從毯子里探出半張臉,眼睛濕漉漉的,小聲嘟囔。
“你們聊,我先……”
黎九思一把將人按回懷里。
“乖乖待著。”
他接過文件,單手翻閱,另一只手仍穩穩圈著她的腰。
顧霆:“……”
這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顧霆硬著頭皮繼續匯報,眼神卻忍不住往黎九思懷里瞟……
葉思芷被裹得像只蠶寶寶,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正偷偷沖他做鬼臉。
“港江那批貨被暮家截了?!?
顧霆翻過一頁文件,“暮玄青親自下的令。”
黎九思指尖一頓。
葉思芷明顯感覺到摟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
“原因?!?
黎九思聲音冷了下來。
顧霆摸了摸鼻子,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懷里。
“聽說……是為了顆刻字的瑪瑙珠。”
毯子里的葉思芷突然僵住——
那不是她在云南地攤買來,隨手串在暮玄青佛珠上的便宜貨嗎?!
黎九思低頭,捏住她下巴。
“解釋?”
黎九思知道,這個理由拙劣得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
不過……暮玄青好像,對他的阿芷很感興趣!
葉思芷眨眨眼,突然摟住他脖子撒嬌。
“老公~我餓了~”
葉思芷本來想借此逃避這個話題,但是……
顧霆立刻轉身往外走,“我去給你們買早餐!”
他可不摻和!
顧霆這個壞人……煩死了……
十分鐘后,顧霆拎著豆漿油條回來時,書房已是一片狼藉——
文件散落滿地,葉思芷的陶土小人摔碎在墻角,而黎九思正把葉思芷按在落地窗前親吻,她指尖死死攥著他凌亂的領帶。
“咳咳!”
顧霆把早餐袋舉過頭頂,“那什么……油條要涼了!”
葉思芷趁機推開黎九思,赤腳跳下來搶過豆漿,叼著吸管躲到三米外。
“暮玄青就是故意的!”
她鼓著腮幫子指控,“那破珠子值幾個錢?他分明是——”
黎九思慢條斯理地解開領帶,“是什么?”
葉思芷突然卡殼。
總不能說……是報復她偷走紫檀木魚吧?
這也不對啊!
葉思芷在思考,總覺得有什么東西是自己沒想到的!
顧霆突然舉起手機,“最新消息!暮家把貨沉海里了!”
屏幕上,暮玄青一襲白衣站在甲板上,腕間佛珠赫然綴著那顆瑪瑙珠。
他抬手一拋——
價值十億的貨箱,在晨曦中墜入深海。
葉思芷冷笑一聲,隨手將豆漿盒精準投進垃圾桶,發出“咚”的悶響。
“你們男人的恩怨,自己解決?!?
她赤腳踩過滿地文件,彎腰撿起摔碎的陶偶,指尖拂過小眼鏡的裂痕,“別拿我當借口?!?
果然還是熟悉的味道……
她太清楚這些把戲了。
她黃芷晴活了四十載,什么豪門傾軋沒見過?
父親為礦權能親手給堂叔下毒,母親為遺產能把自己女兒送進精神病院。
誰會真為個女人砸十億?
不過是尋個由頭撕破臉罷了。
黎九思和暮玄青這場商戰,不過又是一個冠冕堂皇的掠奪游戲。
她抓起背包甩到肩上,發尾掃過黎九思僵在半空的手。
“十億的貨沉海?”
“下次記得直接燒鈔票,更壯觀。”
玻璃門合攏的瞬間,她聽見茶杯爆裂的聲響。
顧霆盯著緊閉的門,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
“九思,你這小未婚妻……”
“可不像鄉下養女那么簡單?!?
黎九思垂眸,撿起地上那片碎陶——
葉思芷捏的“自己”已經摔得面目全非。
他當然知道。
她能一眼認出西周青銅器的鑄造工藝。
她面對十億貨輪沉沒時,眼底毫無波瀾。
甚至她偶爾脫口而出的法語詞匯,都帶著巴黎左岸的腔調。
顧霆忽然壓低聲音。
“我查過,葉家接她回城前,她在云貴交界住了六年?!?
“但那地方……”
“根本沒有孤兒院?!?
黎九思指腹碾過陶片,忽然想起昨夜她夢囈時,無意識呢喃的陌生名字——
“周叔叔,導彈坐標錯了……”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
暮玄青選的是一家隱于竹林的和風料理亭。
葉思芷跪坐在榻榻米上,眼巴巴盯著廚師刀下的金槍魚大腹,粉嫩的舌尖無意識舔了舔唇。
“唔——這個好吃!”
她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囤食的松鼠,指尖還沾著一點芥末醬。
暮玄青捻著佛珠的手頓了頓。
他見過太多名媛——
她們用銀匙計算魚子醬的顆粒,像服藥般吞咽松露,連喝口清酒都要抿三下。
可眼前這個姑娘……
她徒手抓起炙烤和牛就往嘴里塞,油漬沾在嘴角也渾不在意,吃到開心時,腳趾還在桌下歡快地蜷起。
鮮活得像一簇火。
燒得他多年修持的禪心噼啪作響。
“慢些。”
他遞過手帕,卻不小心碰到她沾著醬油的指尖。
佛珠突然散落一地。
葉思芷彎腰去撿,發絲掃過他膝頭。
“咦?這顆刻的是‘弒’,那顆是‘妄’……”
她仰頭,撞進他驟然幽深的眼眸里?
“暮玄青,你的佛珠——”
“怎么全是罪孽?。俊?
暮玄青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那顆刻著“弒”字的佛珠,眸色幽深如潭。
“黎九思就很干凈?”
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譏誚,卻更像是在自嘲。
葉思芷放下筷子,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清明。
干凈?
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誰手上沒沾過血?
黎九思的狠戾藏在溫柔背后,暮玄青的殺意隱于佛珠之下。
她太清楚了。
黃芷晴的前半生,見慣了軍政世家的骯臟手段。
而葉思芷的記憶里,也刻著豪門傾軋的殘酷。
她嗤笑一聲,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指尖的油漬。
“停?!?
“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別拿我當借口?!?
暮玄青忽然傾身向前,佛珠抵在她鎖骨上,涼得她微微一顫。
“阿芷……”
他嗓音蠱惑,“就這么喜歡做金絲雀?”
喜歡的話,做我的金絲雀好不好?
葉思芷抬眸,直視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
“暮玄青,有些鳥兒——”
“是關不住的?!?
她推開他的佛珠,起身時發梢掃過他的鼻尖,帶著淡淡的茉莉香。
暮玄青垂眸,看著掌心那顆被她碰過的佛珠,忽然低笑出聲。
那就試試看。
看是他的佛龕更堅固,還是她的翅膀更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