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結束，許多離得比較遠的，還會在昊天宗待上一夜，明天再回去。

唐三跟著招待客人，直到將所有人安排好了之后才回去。

他以為這次這么晚回來，焰靈又該鬧別扭了，他小心地推開門，發現她目光渙散，盯著一處發呆，連他回來都不知道。

唐三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不像生氣，更像是有些六神無主了。

他扶住她的肩膀，讓她看看自己，“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焰靈撇撇嘴，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三哥怎么辦，我好像被人看見了?！?

唐三心里一緊，但是看她這么害怕，聲音反而愈發輕柔，“被誰看到了，是怎么被看到的。”

“就是偶爾會來你院子里的那個人，我回來后沒有進屋，一直坐在門口聽外面的聲音，然后沒注意他在靠近，等我發現的時候想進屋已經來不及了?！?

焰靈無助地說，“他會不會找人把我抓走，或者告訴別人把我趕出去?！?

唐三急忙安撫道，“不會的，他不會說出去，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把你抓走的?！?

看到焰靈的是負責打掃院落的那個弟子，據他觀察這個弟子平時膽子很小，也沒什么朋友，在少宗主的院子里看到女人這種事肯定不敢對外聲張，最大的可能就是告訴宗主。

而父親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如果他要去報告，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唐三霍然站起，“這件事交給我去解決，等我回來?！?

去宗主的住處有一條必經之路，他就在那里等著，將人從半路截下來。

昊天宗建在山上，除了少數地方改造過，剩下的大部分都保留了原本的模樣。草木野蠻生長，在白天看起來生機盎然頗有野趣，但在黑夜這些樹木枝丫都變成了潛伏的鬼影。

楊宴擦了一把頭上滲出的冷汗，加快了腳步。

違和好像是從兩年前開始的，少主的食量突然變大，還會帶自己以前從來不碰的糕點回來，每次他去打掃的時候，即使是夏天，房間的門都是緊閉的，連窗戶都關得緊緊的，他還在院子里看到了打斗的痕跡。

以前少主從來不在院子里修煉，他之前說過院子是休息的地方，休息就應該好好休息。

他早就覺得奇怪了，可還是沒想到少主居然偷偷地養了一個女人。如果被發現了，少主不會有事，而他一定會因為知情不報被殺掉的，在事情鬧大之前，他得主動去告訴宗主。

樹影婆娑，一只白頭鷹從樹林中撲了出來，楊宴腿一軟，直接癱在地上。

他暗罵了一句，“死畜生。”

他剛準備爬起來，突然發現身邊多了一條影子，身后的人幽幽地問，“這么晚了，楊師兄還沒休息啊，看這個方向是去要去找父親是嗎？”

聲音清越動聽，可在楊宴耳中，卻不亞于閻王索命。

他哆哆嗦嗦地回答，“不是，我只是睡不著隨便轉轉，沒有要去找宗主?！?

唐三低笑一聲，“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所以睡不著是嗎？”

楊宴差點哭出來，轉身跪在少年腿邊哀求，“少主，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求求你饒了我。”

月光如霜，平等地灑在兩人身上，而兩人一個站、一個跪，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過了好久，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楊宴大著膽子抬頭，第一次發現少主的眼神也可以這么冷。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少主是溫和的，雖然天賦好修為高，卻從來不會仗勢欺人，還會指導其他人修煉，是所有人愛戴尊敬的少主。卻忘了即使獅子心情好不捕獵，依然是兇殘的食物鏈頂端。

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楊宴心里的最后一個念頭竟然是他和宗主長得真像，剛才他恍然覺得是宗主站在他面前。

唐三閉了閉眼，“我不殺你，但你要答應我離開昊天宗，永遠不要回來?！?

從大悲到大喜，楊宴的情緒終于失控了，他又哭又笑，“謝謝少主，我今晚就離開，馬上就走。”

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半截舌頭啪嗒掉在地上。

楊宴臉上的表情還沒消失，就感覺到口中一涼，劇烈的疼痛從嘴里傳來。

唐三收回短劍，甩掉上面的血跡。

“只有這樣，我才能相信你不會和別人提起這件事，現在你可以走了?！?

楊宴顧不上滿嘴的鮮血，忍著劇痛撿起舌頭，迅速離開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唐三才松開捏緊的拳頭，月光下，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

第二天，唐三將一封信提交到唐昊手上。

“一直負責在我院子里打掃的楊宴師兄，昨晚留下這封信后就消失了。他覺得自己跟不上昊天宗的進度，一直都很沮喪，之前我還會偶爾開導他幾句，可能我要外出求學這件事給了他啟發，他也決定離開去另找機緣了。”

唐昊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并沒有放在心上。

“修煉本就艱苦，天賦、才能、甚至是運氣都不可或缺，走就走了吧，也許他的運氣不在昊天宗。”

他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我收到了寧宗主的消息，他想讓榮榮和你一起去史萊克學院?！?

這件事唐三早就知道了，“那天偶然說起了這個學院，她也很感興趣，我們就準備在路上搭個伴?！?

唐昊點頭，“榮榮是個很好的孩子，長得漂亮天賦又高，和你很相配?！?

“爸，我們沒那個想法。”唐三大喊。

唐昊仰頭爽朗大笑，“哈哈，難得見你這么著急的樣子，不過終于又聽到你叫我爸爸了。”

因為唐三不想讓別人說他是靠宗主爸爸才有的這一切，七歲時就不肯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親近，稱呼也由爸爸改成了更疏遠的父親。

想起他日復一日的教導，唐三眼眶有點發酸。

“爸，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保重身體，還有身上的那些暗傷，不能不重視?！?

唐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一眨眼的時間，那個騎在他脖子上的小豆丁就長大了。

“記住，你是唐昊的兒子，在外面不用怕惹事，昊天宗永遠是你的后盾。”

唐三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