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民國殘影入夢來
- 黎舟晚唱:跨越百年的重逢
- 枕生雪
- 4123字
- 2025-06-05 15:49:41
自從“望江南”聚餐后,江清黎的生活似乎并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是圖書館、教室、博物館三點一線。但她的心里,卻像是投進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圈圈漣漪。
她偶爾會想起賀瑾舟,想起他深邃的眼神,想起他對民國史的獨到見解,還有他提到蘇晚卿時,那語氣里難以言喻的悵惘。她也試著在網上搜索過賀瑾舟的信息,只知道他是賀氏集團的總裁,年輕有為,是商界有名的鉆石王老五,除此之外,關于他的私人生活幾乎一片空白。
向皖則時不時在她耳邊念叨賀瑾舟,說他如何優秀,如何對她“另眼相看”,攛掇她趕緊抓住機會。江清黎總是笑著打哈哈,心里卻有些迷茫。她對賀瑾舟確實有好感,可那種好感里,又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敬畏和困惑。
這天晚上,江清黎又在圖書館查資料到很晚。回到家,洗漱完畢,她一頭栽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朦朧中,她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里。庭院里種滿了桃花,正是春天,桃花開得燦爛,粉色的花瓣隨風飄落,像下了一場浪漫的花雨。
一個穿著月白色旗袍的女子,正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拿著一支筆,對著面前的宣紙凝神思索。她的側臉很美,眉毛細長,鼻梁秀挺,嘴唇是自然的粉色,神情專注而溫婉。
江清黎覺得這個女子的背影很熟悉,忍不住走上前去。
女子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轉過頭來。
當看清女子的臉時,江清黎猛地愣住了。
那是一張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眉眼間多了一絲屬于那個時代的溫婉和憂愁,眼神清澈如水,卻又仿佛藏著無盡的心事。
“你是誰?”女子開口,聲音輕柔,像羽毛拂過心湖。
江清黎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女子淺淺一笑,笑容里帶著一絲淡淡的哀愁:“你也來看這桃花嗎?今年的花開得真好。”
她放下筆,拿起桌上的一張畫稿,上面是剛勾勒出的桃花輪廓,筆觸細膩靈動。“承淵說,等仗打完了,就陪我去西湖看桃花。可我怕……”
“承淵?”江清黎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莫名地覺得心痛。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子快步走進庭院。他身姿挺拔,面容英武,眼神銳利而溫柔,看到女子時,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晚卿,我回來了。”男子的聲音充滿了磁性。
“承淵!”女子站起身,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男子張開雙臂,將女子緊緊擁入懷中:“有沒有想我?”
“想。”女子靠在他懷里,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男子身體一僵,隨即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低沉而堅定:“很快,晚卿,相信我,很快戰爭就會結束,到時候我就再也不離開你了。”
兩人相擁在一起,桃花紛紛揚揚地落在他們身上,畫面美好得像一幅畫。
江清黎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心里卻涌起一股強烈的悲傷和失落,仿佛自己才是那個被拋下的人。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卻感覺身體越來越輕,意識漸漸模糊……
“啊!”江清黎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窗外天色微亮,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房間。
她大口喘著氣,心臟跳得飛快。剛才那個夢,太真實了!那個穿著旗袍的女子,那個叫“晚卿”的女子,竟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那個叫“承淵”的軍人……
江清黎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夢里女子的面容還清晰地印在腦海里。蘇晚卿!不知為何,她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蘇晚卿!那個民國才女,難道就是夢里的“晚卿”?
她掀開被子,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快速搜索蘇晚卿的資料。可惜關于蘇晚卿的記載少之又少,只有幾張模糊的舊照片。她放大其中一張據說是蘇晚卿的照片,仔細看去,雖然照片畫質粗糙,但眉眼間的輪廓,確實和她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股溫婉中帶著倔強的氣質。
“難道……”江清黎喃喃自語,心里升起一個荒誕卻又無法抑制的念頭,“我和蘇晚卿,真的有什么聯系嗎?”
那個夢太過真實,夢里的場景,女子的情感,甚至是桃花的香氣,都仿佛還縈繞在身邊。特別是那個叫“承淵”的男人,他擁抱“晚卿”時的溫柔,以及提到戰爭時的堅定,都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和心痛。
接下來的幾天,江清黎總是被類似的夢境困擾。有時是夢見“晚卿”在燈下寫詩,眉頭緊蹙;有時是夢見“承淵”一身戎裝,騎馬遠去,“晚卿”在城樓上揮手送別,淚流滿面;還有時,是夢見“晚卿”收到一封被戰火熏黑的信,看完后泣不成聲……
這些夢境碎片般地出現,每次醒來,江清黎都感到心悸和難過,仿佛親身經歷了那些悲歡離合。
她對蘇晚卿的研究更加投入了,她希望能從史料中找到更多關于蘇晚卿的信息,解開這些夢境的謎團。她發現,蘇晚卿的詩稿中,有很多描寫離別和思念的句子,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淡淡的哀愁,和她夢境里的情緒驚人地吻合。
甚至有一首詩,是這樣寫的:
“桃花落盡子規啼,聞道承淵欲別枝。
此去經年應未返,空留錦字寄相思。”
“承淵”!又是這個名字!
江清黎的心臟猛地一縮。難道“承淵”就是蘇晚卿的愛人?可是史料上從未提及蘇晚卿有過這樣一位戀人。
與此同時,賀瑾舟也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江清黎的生活中。他會以討論民國史為由約她喝咖啡,會在她去博物館時“偶遇”,甚至會送來一些她查找了很久的民國文獻資料。
他的態度依舊是那樣,看似冷漠,卻總能在細節處體現出關懷。他會記得她喝咖啡不加糖,會在她看書時安靜地陪在一旁,會在她遇到研究難題時,給出精準的建議。
江清黎對賀瑾舟的感覺越來越復雜。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習慣他的存在,甚至在看到他時,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可每當她看到賀瑾舟那雙深邃的眼睛,又會想起夢里“承淵”的眼神,那種跨越時空的相似感。
江清黎指尖劃過電腦屏幕上蘇晚卿的詩行,“承淵”二字像一枚細針,反復刺痛著她的神經。她嘗試在史料中搜尋這個名字,卻一無所獲——民國史料里姓陸的將領不少,卻從未有過“陸承淵”的記載。難道這只是蘇晚卿詩中虛構的人物?可夢里那真切的擁抱與離別,又該如何解釋?
這天下午,賀瑾舟約她在一家古籍咖啡館見面。他推來一疊泛黃的書信復印件,正是民國時期一位文人的往來手札,其中幾處提及了蘇晚卿家族與學界的交集。江清黎驚喜地翻閱,忽然在某頁末尾看到一行小字:“……蘇女晚卿,才貌雙絕,惜與陸姓軍人過從甚密,其家頗以為憂……”
“陸姓軍人!”江清黎猛地抬頭,正對上賀瑾舟沉靜的目光。他似乎早已知道這處記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沿,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燈光下泛著冷白。
“你也注意到了?”賀瑾舟的聲音低沉,“這位陸姓軍人,或許就是解開蘇晚卿生平之謎的關鍵。”
江清黎的心跳驟然加速。夢里的“承淵”,詩里的“承淵”,難道真的存在?她幾乎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涌的聲音,那些碎片化的夢境突然有了串聯的可能——蘇晚卿與陸承淵的相愛,因家族反對與戰火被迫分離,而她,江清黎,為何會反復夢見這一切?
賀瑾舟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色,遞過一杯溫水:“別太激動。史料殘缺,真相未必如你所想。”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力,仿佛能看穿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江清黎接過水杯,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指腹,一股奇異的電流瞬間竄過四肢百骸。她猛地想起夢里陸承淵擁抱蘇晚卿時的溫度,竟與此刻賀瑾舟指尖的觸感隱隱相似。這個念頭像驚雷般劈進腦海,讓她險些失手打碎杯子。
“你怎么了?”賀瑾舟蹙眉,扶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干燥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沒、沒事……”江清黎慌忙抽回手,臉頰發燙,“只是覺得,蘇晚卿的故事太讓人唏噓了。”她低下頭,不敢直視賀瑾舟的眼睛,生怕他窺見自己荒誕的猜想——他與那個叫“承淵”的男人,為何會有如此相似的眼神與氣場?
賀瑾舟沉默片刻,忽然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絲絨盒子,推到她面前:“或許,這個能幫你更了解她。”
江清黎疑惑地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支暗金色的鋼筆,筆桿上刻著細密的纏枝蓮紋,雖歷經歲月卻依舊精致。她指尖剛觸到筆身,一股強烈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她——這感覺如此真切,仿佛她曾千百次握過這支筆!
“這是……”她聲音發顫,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月白色旗袍的女子坐在桃花樹下,握著這支鋼筆在宣紙上勾勒花瓣,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蘇晚卿的遺物。”賀瑾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我偶然所得,一直覺得它該屬于真正懂它的人。”他看著江清黎震驚的眼神,黑沉的眸子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你研究她這么久,暫時保管它吧。”
江清黎怔怔地看著鋼筆,又看看賀瑾舟。他的眼神太過深邃,像一口古井,倒映著她的面容,也倒映著一段被時光掩埋的往事。她幾乎要脫口問出“你是不是認識陸承淵”,卻被他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抱歉,我接個電話。”賀瑾舟起身走到窗邊,背影挺拔而孤寂。
江清黎握著那支鋼筆,指腹摩挲著纏枝蓮紋,夢境與現實在此刻劇烈交疊。她忽然想起蘇晚卿詩稿里那句“黎明日晚,舟泊何處”——“清黎”與“晚卿”,“瑾舟”與“舟泊”,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賀瑾舟打完電話回來,見她依舊怔忡,便柔聲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車上,江清黎緊緊攥著那個絲絨盒子,掌心沁出薄汗。賀瑾舟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終是沒有多問。直到車子停在小區門口,他才緩緩開口:“清黎,有些事不必急于求證。”他側過身,目光沉沉地鎖住她,“無論過去發生過什么,重要的是現在。”
他的話語像一把鑰匙,輕輕叩擊著她的心門。江清黎抬眸看他,路燈的光透過車窗落在他臉上,勾勒出堅毅的下頜線。那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的賀瑾舟與夢里的陸承淵重疊在了一起,同樣的英武,同樣的深情,只是多了百年歲月沉淀的滄桑。
“瑾舟,”她鼓起勇氣,輕聲問,“你相信……人會有前世嗎?”
賀瑾舟的身體瞬間僵住,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驟然收緊。他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黑眸中翻涌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良久,他才緩緩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而篤定:
“我信。”
這一晚,江清黎再次入夢。但這次,夢境不再破碎。她清晰地看見自己穿著月白色旗袍,站在烽火連天的城樓上,目送著騎馬遠去的陸承淵。他回頭望她,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深情與決絕:“晚卿,等我回來!”
而她,蘇晚卿,舉起手中的鋼筆,淚水滑落:“承淵,我等你!”
夢醒時分,江清黎枕巾已濕。她坐起身,窗外晨光熹微。床頭柜上,那支暗金色的鋼筆在微光中閃著溫潤的光。她拿起筆,指尖傳來熟悉的冰涼——原來,不是她夢見了蘇晚卿,而是蘇晚卿的記憶,早已刻進了她的靈魂。
與此同時,賀瑾舟在別墅的書房里,再次打開保險柜。絲絨盒子里空了,但他看著那行“黎明日晚,舟泊何處”的殘句,嘴角終于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
晚卿,我找到你了。這一次,舟不再漂泊,黎明日晚,定與你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