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挾著露水的涼意,門軸發(fā)出的吱呀聲驚飛了窗臺上的藍喉雀。黃昔弦揉著惺忪睡眼,被逆光中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嚇得倒退半步——方仲文斜倚在門框上,米白色高領(lǐng)毛衣半掩著醫(yī)用膠布,帆布鞋尖還沾著新鮮的露水,整個人仿佛剛從古老的神話中走來。
“你...“她瞥見他褲腳粘著的鳶尾花瓣,那抹獨特的藍紫色,是衛(wèi)城禁苑特有的品種,“昨天還在咳血,今天又要去冒險?“
方仲文將食指抵在蒼白的唇上,腕間古董表鏈垂落的雅典娜浮雕鑰匙輕輕晃動:“今天是我生日,想帶你去看一場特別的日出,這場日出,連旅游手冊上都不會記載?!罢f著,他像變魔術(shù)般從背后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新烤的可頌香氣混著淡淡的藥膏味撲面而來,“車在巷口,給你三分鐘準(zhǔn)備。“
黃昔弦叼著牙刷被推進盥洗室時,不經(jīng)意間從鏡中看到:少年正用注射器往保溫杯里灌注深褐色藥液,袖口滑落處,新鮮的針孔泛著青紫的淤痕。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劃破普拉卡區(qū)的寂靜,黃昔弦緊緊攥著方仲文的衣擺,醫(yī)用酒精與松節(jié)油的氣息交織著涌入鼻腔。當(dāng)咸澀的愛琴海海風(fēng)突然撲面而來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置身于一處廢棄的拜占庭碼頭——十二根斷裂的斑巖圓柱浸泡在淺灣中,海浪正將殘破的科林斯柱頭緩緩?fù)粕虾0丁?
“這里是...“她踩著濕滑的柱礎(chǔ)殘片。
“古羅馬時期的應(yīng)急港口。”
方仲文從防水袋中取出折疊畫架:“每年生日,我都會來這里,畫一畫...咳...還未被博物館收藏的雅典?!?
黃昔弦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畫筆,蘸著退潮留下的泡沫,在速寫本上快速勾勒:“壽星就該有壽星的樣子!“她將斷裂的柱身改畫成生日蠟燭,恰在此時,海平線躍出的朝陽,仿佛真的點燃了燭尖。
方仲文忽然從寫生包里摸出一個錫盒,泛黃的解剖圖背面,“1999.6.17“的字樣清晰可見。“母親說我出生時,監(jiān)護儀的心電圖像衛(wèi)城的階梯?!八p輕摩挲著盒中干枯的鳶尾花,目光深邃而復(fù)雜,那些花種承載的秘密,唯有他自己知曉——那是他曾在等死的懸崖上采下的,帶著重生希望的花朵。
潮水漸漸漫過腳踝,黃昔弦將最后一塊可頌拋向空中的海鷗,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少年:“方仲文,你比這世上所有的古建筑都更難修復(fù)。生日快樂!”
日出折射出的光輝覆蓋在兩個人的臉龐,不遠處,狄米催的漁船正拉響汽笛,驚奇的水鳥掠過少年泛紅的耳尖。三百米外礁石后,周耀祖的望遠鏡正反射著詭異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