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對著電腦屏幕，盯了整整五分鐘。

屏幕上的文檔一片空白，光標在頁面上機械地一閃一閃，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分神。

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掌心穿過那一縷不聽話的劉海，動作間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焦躁。腦海里浮現出的是蘇念安昨天在圖書館睡著的模樣——她趴在桌上，發絲輕輕垂在臉頰旁，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動，嘴角沾了點口水，順著畫稿邊角暈出一小圈印子。

他嫌棄地嘴角抽了抽，但手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然后，順路買了杯牛奶。

熱的。雖然他根本不喝那玩意兒。

他寫紙條的手抖了一下，最后干脆在紙上龍飛鳳舞地潦草寫下：“睡相難看，口水流到稿子上了。牛奶，難喝，處理掉。”

但現在，坐在自己書桌前的他，只想把頭埋進鍵盤里。

怎么會有人……笑起來這么好看？

“你對著空白文檔發呆，是在寫詩嗎？”陳墨從門外探頭，一眼瞥見他屏幕上的空白頁面，嘖嘖兩聲，毫不客氣地進門坐下，“喲，江神的代碼居然罷工了？”

江嶼面無表情地伸手合上電腦，“閉嘴。”

“哎喲。”陳墨挑眉，突然露出一點猥瑣的笑容，“我說，你這是為情所困啊？”

“困你個頭。”江嶼丟了個抱枕過去。

“不是我說你，最近你那表情管理也太崩了。”陳墨避開了枕頭，“你看見蘇念安的時候，連眼神都在閃。要不要我幫你分析一下心理機制？很專業的——”

“滾。”江嶼起身，走到陽臺邊上站著，雙手撐在欄桿上，低頭看著樓下。

風有些涼，帶著六月早夏特有的燥熱和青草味。

腦海里那張笑臉卻怎么都甩不掉。

他試圖用邏輯去分析自己的情緒：蘇念安的存在，影響了他的效率——沒錯，這個可以量化。她的笑容讓他分心，這……也許算個事實。她靠近時，他的心跳會不受控制地加快——這個BUG太詭異，必須修復。

可他翻遍自己的“系統”，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補丁。

甚至有點不想修復了。

這才是最糟糕的部分。

中午食堂。

蘇念安托著下巴，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面前的番茄炒蛋。林曉一眼看出她不在狀態，湊過來八卦地眨眨眼。

“哎，安安，你最近看江嶼的眼神，嘖嘖，拉絲了。”

“哪有！”蘇念安立刻回神，羞惱地捏了捏筷子，“他最近毒舌得更嚴重了好嗎？昨天見到我，還說我‘口水毀畫’……你聽聽這叫什么人話？”

“那你干嘛還傻笑著喝他買的牛奶？”

“我哪有！”她聲音一高，引來隔壁桌一陣側目，趕緊低頭，“……我那是餓了。”

“嘖，借口借口。”林曉撐著下巴看她，“你看江嶼的眼神，完全是‘他今天有沒有看我’、‘他是不是又偷偷幫我了’、‘他皺眉的時候是不是又在想我’那種。”

“……”蘇念安被她說得臉頰發燙，“你閉嘴。”

“你才閉嘴。”林曉嘿嘿一笑，“不過說真的，他最近黑眼圈好重啊，是不是為了你夜不能寐？”

蘇念安一愣，手中湯匙頓住。

她其實也發現了。

最近幾天，江嶼的臉色確實不太對。他的眼神更深沉了，說話時也更冷了，可唯獨對她，不是那種徹底的疏離，而是……一種近乎煩躁的別扭？

她到底是不是讓他煩了，還是……讓他心煩了？

寢室內。

“承認吧。”陳墨半靠在沙發上，手指點著江嶼的肩膀，“你就是喜歡蘇念安。”

江嶼皺眉。

“別皺了，再皺就不是高冷，是中年脫發。”陳墨繼續作死，“喜歡就去追啊，別整天坐在這里代碼都寫不進去，光看人發呆。”

“追？”江嶼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是你？我只是……不習慣身邊有個甩不掉的土豆精。”

“喲，這語氣，聽起來很像‘我媽非要我帶飯的感覺’。”

江嶼瞪他一眼。

“別看我。”陳墨舉手投降，“你那張嘴除了罵人，一點情感傳遞能力都沒有。你不說，她哪知道你天天替她打水、順手給她畫稿標注尺寸、甚至特意買熱牛奶？”

江嶼沉默，嘴角動了動，想辯解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心里像有一團亂麻，越掙越緊。

手機“叮”地一聲響起，屏幕亮起。

沈清月的微信跳了出來：

【江學弟，關于項目二期UI的藝術風格，我做了些概念圖，方便的話，下午藝術樓咖啡角聊聊？】

江嶼正準備點“拒絕”，眼角余光瞥見窗外。

陽光明媚。

校園大道上，蘇念安正和周揚一起走過。周揚手里拿著什么東西，似乎在邀請她一同前往，她笑著擺擺手，搖頭婉拒，風吹起她的裙角和發尾，輕輕揚起。

江嶼垂下眼簾，指尖從“拒絕”上滑開，改點了“好”。

“時間。”

藝術樓咖啡角。

沈清月如約而至，穿著一身簡約利落的白裙，氣質溫柔端莊。她攤開筆記本，遞給江嶼幾張概念圖。

“這是我參考最近潮流設計做的UI方向，適合偏女性向的交互體驗。”

江嶼看了一眼，點頭：“風格還行。”

沈清月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探究，“你最近……好像心不在焉？”

“沒有。”江嶼平靜地說，但手卻不自覺地敲了敲桌面，眼神越過沈清月的肩膀，看向窗外。

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在不遠處的校園草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遠處，蘇念安正站在路邊，拿著手機回復信息。風吹動她的發梢，她笑著看了一眼天邊，眼神明亮。

“江學弟？”

沈清月輕聲喚了一句。

江嶼收回視線，“你剛說什么？”

沈清月微微一笑，“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好像有點走神。”

江嶼沒回答，目光落在手邊的咖啡杯上。

“甩不掉……”他低聲呢喃，“也不想甩掉？”

心口像被什么輕輕敲了一下。

邏輯無法解析，系統無法修復。

“江嶼，你真是……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