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三十分，車進了上海，三人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隨著大巴車顛簸上下起伏，老汪盯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大山的氣息完全被鋼筋混凝土的魔幻淹沒。

“李想，咱們要不去外灘擺攤吧？我還沒去過呢？”

“……？”

“你想啥呢？去外灘擺地攤？貨給你沒收了不說，搞不齊還得再罰你款！”

李想并不確知此時的盛海有沒有城管，但是他無法想象在外灘擺攤。

東方明珠就在身后，倆人一左一右，老汪用他特有的方言擺攤吆喝？周星馳拍電影呢？

下車先買了一張盛海地圖，李想在地圖上謀劃著，挑選大學集中的區域，最后選中了震旦大學，通濟大學，和盛海大學三所相鄰大學的區域，至于什么盛海戲劇學院，盛海公安學院，海關學院只看名字在校生不會太多的學院，一概不予考慮。

帶著三大包貨，三人打了個出租，找個小旅館安頓下來，五十塊，還不錯！

“走吧，吃碗面，晚上咱們三人先一起去擺個攤子，火力偵查！”

奔波了一天都勞累，可是即將掙到錢興奮又讓三人停不下來腳步。四張桌子的小館子，兩個南方人要了蓋澆飯，單只李想來了碗大面，老板也是胡咧咧，墻上貼著‘和珅面’‘和珅蓋飯’的由來。

和珅什么檔次？

和我們這仨苦逼爭一碗面，再說了和珅是個旗人，吃蓋飯？

不過老板著實伶俐，飯店堂口處擺的辣白菜和干豆角特別好吃。

……

九十年代的震旦大學還保留著典型的紅磚建筑，大學也是開放的校園，并不像后來那么森嚴，校園后門的街上小吃攤比鄰節次，來來往往的學生充斥著青春的氣息。

三位帥氣逼人的小伙子比鄰賣木瓜水的阿姨拉開了攤位，只在一瞬間便吸引了旁邊阿姨的目光。

“哎呦，為香江回歸添彩！”阿姨欣賞著李想他們拉起的小橫幅。

小伙子，儂是震旦大學的伐？”

李想正在給老汪臉上貼美圖貼，五星紅旗飄揚，任宏把小紅旗插在老汪的衣領上招搖起來。老汪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也強撐著聽之任之，李想從上火車就一直PUA兩人做生意就要放的開，早就提前完成了心理建設。

當然他率先垂范，臉上早就貼上了97回歸！

“小紅旗多少錢一個，來給阿姨來兩個掛在小車上！”阿姨語速好比機關槍。

“謝謝阿姨，我們是歷史系的，謝謝您啊，兩個四塊！”李想嘴上親，其實黑著吶。兩塊一個，含淚血賺五倍多。

“小貼紙也給阿拉貼幾個！”盛海阿姨的大方完全出乎了李想的預料，他大姑也是從小隨著爺爺在盛海長到十歲才回了漢市，摳門的不得了，基本上每次買東西都會搞得老板七竅生煙，這阿姨完全顛覆了李想來自后世對盛海女性的認知。

李想方自慚愧中，木瓜水阿姨冷不防抓了一個發卡。

“小兄弟，買了儂好多東西，發卡送阿拉一個。”

還是太年輕啊……不過阿姨戴著確實好看。

李想大聲吆喝：“同學們，師兄師姐們，走過路過瞧一瞧，文化衫一穿帥過周潤發，發卡一黛美過鐘楚紅……”

潛臺詞就是行行好吧。

不一會，攤子引起了過往的大學生們注意，木瓜水阿姨笑的合不攏嘴。

……

“關之琳的文化衫多少錢一件啦？”

“小貼紙多少錢一張啊？”

“五毛，買三送一！多買多送。”

“哎呦，還有回歸發卡的啦，儂戴著好好看！小老板，多少錢一個？”

“五塊錢一個！”

“儂便宜點啦，阿拉兩個，七塊好伐？”

“八塊最少啦，姑娘你戴起來太好看了……”

任宏睜大了恐懼的眼睛，這李想太黑了吧，進價才八毛啊。

夜色漸漸來臨，三人的‘回歸’小攤在熱鬧的學院小吃街上竟成了整條街最熱鬧的攤位，客流不斷，周圍的小吃鋪就買了不少小紅旗。畢竟大店里要五塊錢一個，這三個學生賣的便宜。

好看喜慶又愛國。

……

晚上九點，小吃巷里人影漸少，三人收攤，出乎意料的，木瓜水阿姨送了三人每人一杯冰木瓜水。

李想再次糾正自己，盛海女人的人情世故，真不是蓋的！阿姨是賣不完怕浪費，但是實實在在三人喝的又是贊不絕口。

匆匆趕回賓館，其實就是地下室，屋子里三張床鋪，頭頂上巨大的通風管道，在六月的盛海，倒是涼快。

老汪和任宏進門就把剩下的貨物一丟，迫不及待的把紙盒里的錢倒在床上，一張張的開始數錢。

李想倒是沒啥興奮的，九十年代中期民眾的經濟意識還沒有那么強烈，注意力的中心還是體制內，合資企業之類的職位，小生意人還是讓人看不起的，自然錢就好賺，一個小商店就能養活一家人。

腦子靈活肯吃苦還是能掙到錢的。

等再過幾年，民眾商業意識崛起，商鋪攤位費用猛漲，小生意就會面臨無所不在的競爭。

不一會，老汪念念有詞，張大著嘴巴不可置信。

“任宏你那是多少？我這里九百三十五了！”

任宏數了最后一張，也有些不可置信：“一千零四十三！”

“啊？掙了多少啊？”兩人一起望向李想。

李想也算不出來，鬧哄哄的也沒記個賬，不過有一點出乎意料，本來想著手表鬧鐘價格較貴，拿貨的時候就偏少，誰曾想賣的很多。

不少男同學一買就是兩只，情侶表。看來明天還要打電話進點貨。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李想給個答案：“約莫一千三四？”

老汪漲紅了臉，一會，忽然癟嘴掉下了幾滴眼淚。李想和任宏都怔住了，不敢說話，也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只聽老汪喃喃說了句：

“這太不公平了，我們山里，一個人一年也不一定掙這么多……”

又笑了起來。

“……”

等老汪情緒過去，任宏悄悄的。

“李想，你說讓你嫂子來盛海做個小買賣怎么樣？”

“咱們是蹭著回歸的熱度才賣的那么快，平時可沒這個生意，再說了盛海這個地方有錢人可多，到時嫂子讓人拐跑了，你可想好了！”

任宏微微一嘆，吹了口煙圈，他情感穩定，未來工作也有著落，唯一遺憾的就是沒錢。

李想抓起白天脫下來的衣服，準備去洗，老汪跳起來一把奪過。

“李老板，哪能讓你去洗衣服，來來，哥哥我全包了。”

正在這個時候，李想的諾基亞2110叮鈴，叮鈴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