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1 必然而然與人之意義

當我拿到這本書稿時，恰逢無人駕駛網約車在武漢迎來了訂單量的爆發式增長。似乎是為了呼應本書探討的主題，曾經只存在于科幻電影中的無人駕駛汽車，如今開始駛入市民的日常生活。不同于具備自動駕駛功能的汽車，無人駕駛網約車是基于自動駕駛功能提供出行服務的。這是現實中出行服務垂直領域“無人公司”的雛形之一。這類新形態的無人公司將與網約車、出租車展開競爭。無人駕駛網約車除了具有成本、服務時間與服務態度等多方面優勢，更本質的特點在于它背后的公司模式具有能被徹底改變的基因，在進化上向前邁了很大一步。

“無人公司”究竟是什么？目前似乎還無法準確定義。它類似于一臺融合首席執行官、高管、部門領導、業務主管、基層員工等多種角色的“超級電腦”。這類AI智能體（AI Agent）隨時待命，持續監測運行中的錯誤，并及時解決問題。在AI智能體之上，還有一個由人類掌控的AI超級中心，負責整體調度。當我們將無人公司置于企業組織進化演變的視角下加以審視時，便會發現它并非憑空出現，而是有跡可循。從早期沃爾瑪的物流配送系統、思科的ERP（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企業資源計劃）系統，再到互聯網時代的谷歌、特斯拉超級工廠、網約車平臺、外賣平臺，以及當下垂直領域中無人倉儲、無人配送、無人餐廳、無人駕駛出行服務等的涌現，都是對無人公司這一組織形式從“誤打誤撞”到“有意為之”的探索和嘗試。

作者在前言中寫道：“2022年年底之前，無人公司非常難做，直到ChatGPT的出現。以ChatGPT為代表的AI大模型和過去很不一樣的地方，不是它可以生成各種酷炫的圖片或古詩，而是它可以參加考試。參加考試代表了某種類似于人類的‘思維’，這意味著AI逐漸可以在某些崗位上扮演人類的角色。我自己在工作中嘗試構建這樣的系統的同時，也發現開源社區中類似的嘗試越來越多。這讓人清晰地感覺到，我們越來越貼近一場本質性的公司變革。”本書正是基于這樣的認知及探索而進行實踐與總結的。作者甚至認為，“無人公司所代表的公司進化方向，與現有依靠大規模組織人力進行公司運轉的方向之間，必有一搏。當下無人公司可能會限于技術能力不足，還在緩慢地進化和增長，但已改變的基因使得它的增長潛力呈指數型”。

意大利哲學家貝奈戴托·克羅齊（Benedetto Croce）曾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正如18世紀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無法抵擋大工業生產的猛烈沖擊一樣，農業文明逐步進化為工業文明，公司取代了家族企業。同理，當下占據主流的傳統公司也無法抵擋以無人公司為代表的智能公司的全面沖擊，工業文明正向智能文明演變，智能公司必將取代傳統公司。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賽斯·勞埃德（Seth Lloyd）曾說：“雖然是謬誤，卻比以往更靠譜。”相較之下，人類的基礎生物特征與工作對智能體的要求并不匹配，而無人公司的每一個特征都與工作對智能體的要求高度契合。無人公司無須在代際切換時重新培訓和學習，每個版本都能夠完美繼承先前的優勢。無人公司正在突破傳統公司管理規模的上限。當需要組織千千萬萬人協同工作時，若領導者以傳統方式運營，管理成本極高，資源浪費極大，即使能夠運營，也難以盈利。于是，無人公司的出現成了必然而然的存在。

隨著AI技術的不斷推進和廣泛應用，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逐漸成為現實的狀況：在那些AI能夠勝任且擅長的領域，人類毫無勝算。目前人們所熟悉的管理分工和崗位體系、管理能力會隨著AI的持續發展而漸漸崩塌，任何公司和個人都無法避開這一趨勢。對于那些更多依靠記憶和邏輯的高收入工作，AI的沖擊力更大；而對于那些需要人際情感交流、創造性、意義定義等的工作，AI的影響相對較小。然而，隨著傳感器技術的發展，感知、反饋和行動能力得到提升，作者判斷這類工作又會重新進入“AI大炮”的射程之內。人類必須在“AI大炮”的射程之外重新找到自己的經濟價值與生命意義。

但我們也不必過于擔心。一方面，AI與人類并非零和博弈的關系。AI的發展并不會必然導致失業問題，相反，當下普遍令人感到壓力倍增的教育、醫療、養老等各個領域的難題，在AI的跨越式發展中將會得到解決。同時，AI的發展更拓寬了未來的可能性，為眾多領域增添了前所未有的、超乎想象的價值空間。事實上，每一次技術與工業革命都提供了充足的證據，讓我們確信技術是助推和促進人類發展的，而非相反。另一方面，人類能夠想象和定義意義。或許會有那么一天，AI會擁有超過人類的智力。但是，即便到了那一時刻，人類依然可以憑借自身優勢找到出路，比如想象力便是人類相對于AI等技術所獨有的純粹優勢。人類能夠超越自身的局限性，不斷開辟新世界，且迄今為止并未被更先進的生產工具、機器設備和AI智能體取代，所依靠的正是這種想象力。這也是人類證明自身獨特價值的有效途徑。

當我拿到智勇的新作時，內心滿是欣喜。對于智勇因感受到當下AI發展趨勢而迫切想要將其表達出來的心情，我深有同感。對于梳理“無人公司”這樣一個“未來之物”所需要的極大耐心和深度思考，我由衷地樂見其成。基于自己在軟件開發行業多年的從業經歷、創業實踐和經營管理經驗，智勇將無人公司置于科技、公司的發展脈絡中深入考察，并給出了獨特的見解以供讀者思考。在此，感謝智勇帶來這樣一本佳作。智勇是生活中的“有心人”。本書的一大特色是采用了生動有趣、通俗易懂的生活場景和電影素材。我相信這對我們更好地想象和理解無人公司必將有所助益，并期待讀者們能夠從這本書中了解到AI如何沖擊并重塑未來的公司與個體，以及在AI大崛起后的場景中，公司和個人又該如何更好地與之相處并創造價值。更重要的是，在具體的實踐中，我們應主動擁抱這種必然而然之趨勢，讓自己充滿想象力。

誠意之作，特此推薦。

陳春花

上海創智組織管理數字技術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