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關村。

CSDN創始人、總裁江韜在落地窗前打完最后一式白鶴亮翅，太極服袖口沾著點未干的汗漬。他摘下金絲眼鏡，對著鏡片呵出團白霧，抽了張紙擦了擦。京城這幾年冬天霧霾越來越厲害，江韜原本有晨練打太極的習慣，可如今這惡劣的霧霾天，到外頭可就不是修身，那是作死，他只能無奈地把陣地轉移到室內。

“江總，最近論壇上有個帖子特別火。“秘書小林端著咖啡走進來，“就是那個關于移動互聯網的討論，熱度已經持續幾天了。”

“之前技術部提到的那個在新手區特別活躍的那個程硯舟？”

“是的，他幾乎每天都會花兩三個小時回答問題，從Java語法到安卓布局，什么類型都能接得住。”

江韜打開論壇，找到置頂精華帖，已經蓋了上千層樓。他快速瀏覽著帖子內容，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移動互聯大勢所趨，這個有跡可循。至于塞班已死，安卓和蘋果才是未來...這話有點激進了。”

江韜是技術出身，對塞班的難用深有體會，可現實就是它依舊占據著手機系統的半壁江山。哪怕后起之秀的安卓異軍突起，但是體量在這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韜不覺得塞班那么快就會崩塌。

“技術普惠...“他喃喃重復著程硯舟帖子里的這句話，忽然笑了。99年他創辦CSDN的初衷就是為程序員搭建一個交流技術的線上平臺。之所以萌生這個想法，與他的一個習慣有關。跟大多數程序員一樣，他習慣收集一些對自己編程有價值的專業資料，久而久之，資料越積越多，而如何整理則成了他最頭疼的一件事。

在將資料分門別類的過程中，他發現國內技術網站是一片空白，于是打造一個軟件類技術專業網站應運而生。只是近些年自己的攤子越鋪越大，對論壇的走向并不那么上心。

“安排《程序員》雜志做個專訪。“江韜將咖啡一飲而盡，“像這樣純粹的年輕人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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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了個羊的算法大致是完成了，還需要一些時間調試。沒有不需要測試的項目，不存在沒有bug的代碼。

測試的經典笑話：

測試工程師走進一家酒吧，要了一杯啤酒、一杯咖啡、0.7杯啤酒、-1杯啤酒、2^32杯啤酒、一杯洗腳水、什么也沒要，都很正常，測試工程師們滿意地離開了酒吧。

然后一名顧客點了一份炒飯，酒吧炸了。

——你永遠無法把所有問題都充分測試。

有了創業基地就有這點好處，程硯舟想干到幾點就干到幾點。白天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晚上的工作效率反而更高，況且水電全免。

大清早迷迷糊糊，手機鈴聲響起，程硯舟拿過手機，抬了下眼皮，是個陌生號碼，直接就給掐掉了。沒過一分鐘，電話又打了過來。

程硯舟尋思應該不是騷擾電話，開了個免提往旁邊一丟：“喂，哪位啊？”

“您好，是程硯舟先生嗎？”

“不是~”

“啊？這應該是他的號碼。”

起床氣有些大的程硯舟就煩這種磨磨唧唧的寒暄：“他已經死了，你挑的嘛偶像！”

“啊？”

“他是中彩票了？還是成為了幸運觀眾？要打錢的話直接給我就行，需要手續費和路費的話，彩票或者獎金就送你了。如果是賣車賣房或者貸款，要不就下去找他，他可能有興趣。”

“嘟嘟嘟——”

大清早的，真煩人。程硯舟把手機丟在一旁，翻個身。等自己做手機，攔截騷擾電話這個功能一定得加上。

沒過一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

“好煩啊！”程硯舟恨不得把手機電池給它摳出來，叫個屁呀叫，這才幾點啊！

“您先聽我說，我不是詐騙也不是推銷，我是《程序員》雜志的記者，李逸。”電話那頭像是說話燙嘴，一口氣說完。

“額(⊙o⊙)…”程硯舟瞬間清醒了些，坐起身子：“不好意思，剛才我聽你說話特別像推銷，《程序員》雜志？找我有什么事？”

李逸笑著解釋：“程先生，我們關注到您在CSDN論壇上十分活躍，尤其是關于移動互聯網的見解獨到、深刻，帖子熱度居高不下。我們雜志想為您做一個專訪，深入聊聊您對行業的看法，以及您在技術領域的經歷和心得，您看方便嗎？”

程硯舟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在論壇上分享的觀點能引起專業雜志的注意。《程序員》雜志他不僅聽過，還看過，應該是國內IT專業比較專業的期刊雜志，尤其是內容上主要針對開發人員，雖然小眾但是名氣不小。

乖乖~對方居然會因為論壇的事情主動采訪，程硯舟重視起來：“行，不過我最近在忙一個游戲項目，時間可能不太充裕。”

李逸趕忙說：“沒關系，我們可以配合您的時間來安排采訪。您看下午方便嗎？大概會占用您一個小時左右。”

“行，那就下午吧。”兩人又就采訪細節簡單溝通了幾句，掛斷電話后，程硯舟沒了睡意。

出了創業基地，一股裹挾著霧霾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他點燃一根煙，靠在陽臺圍欄上，煙霧在他面前繚繞散開。程序員這種雜志要么是采訪行業巨頭、技術大佬或者是初露鋒芒的創業者，沒想到羊了個羊才開始測試，他們居然就撞過來。

李逸說是因為論壇的事情過來，但是來都來了，采訪的重點就不是他能夠主導的了。主角與配角里面怎么說來著？到了舞臺就得看誰有戲。

上午把顧明他們吆喝過來，好好把基地整理了一番，自從入駐那天姜雪蘅帶著大家打掃過之后，這幾個貨就沒再動彈過，連角落里面的掃把位置都沒有變。

“程序員雜志哎，我還訂過呢，他們居然會采訪我們這個小公司？”陸衍生掃著地，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

程硯舟還在測試羊了個羊：“準確地來說，是采訪我個人，不過我肯定會把羊了個羊塞進去，這么好免費廣告的機會，浪費可恥。”

顧明擦著桌子：“這么說我們的游戲能火？”

程硯舟沒那么樂觀：“還是得看市場接受程度。”

原版羊了個羊能夠火起來是有一定的現實因素，還有某個流量大戶的助力，這些程硯舟都沒有。起初決定上馬這個游戲，就是它投資小開發周期短，而且有爆火的潛質，適合賺一波快錢。

至于如何把那些積極因素湊齊，說穿了就是需要錢。程硯舟想到了某個大胸妹，蘇晚棠舅舅有好幾家健身房，她非富即貴，不行就敲她一筆得了。

反正程硯舟腸胃不好，吃個軟飯一點沒有心理障礙。

徐春湊了過來，嘿嘿地笑得像是個癡漢，關鍵他今天穿了個大紅色的羽絨服。金陵+紅衣，程硯舟趕緊離他遠一點。

“有事說事，別湊那么近哈！”

大傻春繼續嘿嘿：“我就想問問專訪有照片嗎？哥幾個能不能蹭個圖片，當個背景也好呀。長這么大，還沒有上過報紙雜志呢~”

陸衍生一聽連忙附議：“這要是能上個雜志，我絕對買多點珍藏起來，遇到妹子就丟她一本雜志，只留下淡淡的逼味。”

程硯舟看了看紅衣大傻春和饑渴陸衍生：“要不大傻春帶個假發，你們兩個湊一對得了，省的出去禍害好人家。”

趁著大家收拾衛生，程硯舟在學校的ATM機取了些錢，趕去工商所，金鏈子已經等候多時。

一手交錢，一手交了個文件袋。

金鏈子一摸就知道數對，一把揣進兜里：“營業執照、組織代碼……，還有公章財務章都刻好了，你這幾百塊錢花得合算吧？”

什么叫做一條龍服務，程硯舟覺得金鏈子和門口打印店的老板比起來，簡直就是做慈善，就那些申報材料復印材料都能坑你個一兩百，更別說折騰時間了。

其實金鏈子他們做這生意也是看菜吃飯，有錢人多坑點，窮逼崽子就賺個跑腿錢。趕一只羊是趕，趕一群羊也是趕，星舟公司就屬于那個搭便車的。

程硯舟檢查了一下，該有的都有：“謝謝老哥！”

分開后，程硯舟長了個心眼，徑直去工商局查了一下，確定星舟公司沒問題。丫的，要是遇到辦假證，幾百塊錢損失是輕的，用假證件假公章那可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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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太陽照得人有些犯困，程硯舟倚在墻角忍不住打哈欠。

“來了來了，買回來了。”陸衍生提溜著幾杯咖啡奶茶跑了回來。

目前的星舟太過于簡陋，好歹是京城來人，雖然金陵是京爺，但是此京爺非彼京爺，還是需要點待客之道的。

過了一會，一個身著休閑西裝、背著黑色雙肩包的年輕男子匆匆走來。

“您好，請問是程硯舟先生嗎？我是《程序員》雜志的記者李逸。”李逸禮貌地伸出手。

程硯舟連忙回握，“您好您好，快請進。”

兩人走進教室，李逸頗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

“初創公司，簡陋了些。”程硯舟說著讓陸衍生把飲料拿過來，“美式？拿鐵？還有奶茶。”

“都行。”李逸還真有些口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

“沒想到這么快就過來了，招待不周。”

李逸擺擺手：“直接高鐵過來，一路都沒靠站，主要是這個內容是臨時擬定的，要趕在下一期刊登出來。”

程硯舟瞇了瞇眼：“這么著急？”

李逸指了指天上：“老板親自布置的任務，肯定得加急呀。”

老板一張嘴，下屬跑斷腿。也幸好高鐵運行了，否則李逸也沒辦法一個上午就趕過來。

“不好意思？貴雜志老板是？”

李逸笑了笑：“江總，我們雜志和CSDN是一個老板。”

哦~那程硯舟明白了，背靠著CSDN這種專業技術論壇，程序員雜志才能夠獨樹一幟，而在雜志的背書下，論壇具備了一定的專業性，兩項業務相輔相成，如果是下周回國老賈來操盤的話，用上生態化反這么個詞絕對能夠吸引不少投資。哦，他還沒出國呢，現在在搗鼓他的樂視電視。

“不介意吧？”李逸從包里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見程硯舟不反對，他端正了起來，“程先生，據我們了解，您在 CSDN論壇上相當活躍，在技術討論方面見解獨到，吸引了眾多關注。我很好奇，您最初是怎么接觸到編程的呢？”

程硯舟微微往后靠了靠，“其實挺偶然的。小學的時候，我參加了一次計算機競賽，當時看到那些同學用代碼解決各種復雜問題，覺得特別酷，從那之后就對編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造神嘛，不就是得從孩童時期開始。大家寧可相信吹噓的什么十年籌備、十年傾情之作，也不接受一兩個月趕工出來的倉促制作。所以呀，很多電影號稱多少年籌備多少投資多少特效，還不如港片巔峰時間一兩周拍出來的電影好看。

李逸邊記錄邊點頭：“那后來在編程學習過程中，有沒有遇到過特別大的困難？您又是怎么克服的呢？”

“困難太多了。”程硯舟輕笑一聲，“就拿學習數據結構那會兒來說吧，那些復雜的算法和邏輯，我理解起來特別吃力，一道題可能要研究好幾天。但我這人就有股子倔勁，遇到難題就去圖書館找各種相關書籍，反復看、反復研究，還在論壇上請教前輩，慢慢地就懂了。”

程硯舟目的是立人設，是宣傳不久后面世的羊了個羊，可不是過來宣傳一個神童的誕生。哪來的那么多神童啊？中學生放火箭、小學生做生物實驗……不過是把小孩的榮譽建立在一群大學生牛馬的辛苦勞動上而已。

李逸適時地追問：“說到論壇，您在論壇上分享技術見解，幫助新手解答問題，投入了大量時間和精力，是什么驅使您這么做呢？”

“因為我也是從新手一步步走過來的，深知那種遇到問題卻無人解答的無助。”程硯舟認真地說，“而且在幫助別人的過程中，我自己對知識的理解也能更深刻，還能結識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何樂而不為呢？”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