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是秦朝最基層的行政單位，類似于現代社會的社區。

為何說是社區，而不說是村？

說社會更形象些。

說村，不夠形象。

現代社會的村，也是最基層的行政單位，然，分散居住，家家戶戶一般離得比較遠，頂多了幾戶十幾戶人家住在一起。

秦朝的里與社區太象了，數十上百戶人家集中住在一起，一道高墻圍住，只有一道大門供出入。在里的外面，就是這些住戶的田地。

南仁里，是交祉縣北一處居住地，這里有上百戶人家，總人口超過了四百，算是一個比較大的里了。

周圍的良田很是肥沃，地里的稻谷很是茁壯，今年有個好收成。

然，南仁里火光沖天，伴隨著沖天的焦臭味，熏得人欲嘔。

黍他們騎著戰馬，飛馳而來，遠遠就聞到難聞的焦臭味，胃里一陣翻騰，幾欲作嘔。

“兇多吉少。”黍心情沉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等他們趕到時，果如所料，南仁里的百姓被屠殺一空，尸體被大火焚燒，散發出焦臭味，十里皆聞。

“暴秦當誅！”

在大門口，用鮮血寫著四個小篆。

“雒越狗真殘暴！”

“該死的雒越狗！”

猛他們看在眼里，恨在心頭，破口大罵，恨不得把雒越殺光。

“雒越貴族一直如此殘忍！不把人當人！”余咬牙切齒。

他是雒越奴隸，秦朝打來后，他獲得自由身，歸降了秦朝，他恨死了那些作威作福的雒越貴族。

“山東六國一直罵大秦是暴秦，然，大秦從不濫殺無辜，只陣戰殺敵。”泉一字一句，從牙縫里迸出話來。

“大善！”

“大善！”

眾人紛紛附和。

秦朝被罵為暴秦，殘暴不仁，后人就腦補秦朝濫殺無辜，其實不然，秦朝軍紀嚴明，在戰斗的時候出手不留情，兇狠殘暴，然不濫殺無辜。

若是秦朝濫殺無辜，還能以一敵六，越戰越強，歷時百年，滅掉山東六國，北破匈奴，南平百越么？

秦朝真要如后世謾罵的那樣殘暴的話，秦始皇還能廢分封立郡縣，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徹底扭轉歷史走向，實現大一統？

秦始皇用十年時間滅掉六國，就在于秦始皇得了民心。

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凡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夫殺人之父兄，利人之貨財，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盜也。故兵者，所以誅暴亂禁不義也。兵之所以加者，農不離其田業，賈不離其肆宅，士大夫不離其官府，由其武議在于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親焉。”黍默默背誦秦軍軍律，就是告訴秦軍士卒，不得濫殺無辜。

這條軍律，是秦軍的第一軍律。

黍成為秦卒后，最先要求記住的就是這條軍律。

可見秦朝對禁止濫殺無辜有多重視了。

黍命猛他們在外警戒，帶著驚他們，頂著烈焰進入南仁里。只見到處都是火頭，太旺了，處處在燃燒，化為灰燼只是時間問題。

不遠處有口水井，黍他們打起井水，把身上澆濕，這才好受些，快速在南仁里轉了一圈，到處都是死尸，男女老幼皆有，最小的還是嬰兒。

雒越是真的殘暴。

秦軍進攻百越之地，主要打擊的就是百越貴族，至于百姓，只要不抵抗，也不會殺戮，更不會殺嬰幼兒。

一圈轉下來，沒有發現一個活口。

“走。”黍從南仁里出來，飛身上馬，帶著甲屬飛馳而去。

朝北奔馳一陣，來到聚居處，只見這里如南仁里一樣，所有的百姓被屠殺一空，一把大火化為灰燼。

一連去了三個里，皆是如此。

千余人皆被殺死，一個活口也沒有。

“該死的雒越狗，太殘暴了，切莫讓我遇到，不然，我會把他千刀萬剮。”猛的牙齒深深陷入嘴唇里，滲出了鮮血。

“大善！”

“大善！”

一片憤怒聲響起，眾人恨欲狂，真想與雒越人大殺一通。

黍帶著甲屬朝北方趕去，風馳電摯。

猛他們右手緊握著長戟，要是雒越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定會被他們捅成篩子。

“停。”黍一拉馬韁，赤焰停了下來。

“黍長，為何停下啊？”猛停下來，萬分不解的看著黍。

泉木告驚余他們亦是不解。

黍擰著眉頭，沉思起來：“雒越人襲擊我們，又屠殺百姓，為哪般？”

“當然是雒越狗殘暴不仁，嗜殺成性。”猛咬牙切齒，恨意沖霄。

“大善！”親眼目睹百姓被殺的慘狀，眾人皆是贊成此言。

“不不不。”黍搖頭，思索起來：“雒越人早就被大秦趕到紅河以南去了，他們想要渡過紅河也不容易。今晚，他們如此多人渡過紅河，前來屠殺，究竟為何呢？”

猛嘴一張，又要罵雒越殘暴，黍右手一揮，阻止他說話：“罵雒越殘暴的話就莫說了，雒越人如此大費周章，必有所圖，絕不會是為了屠殺百姓而來。”

“我們是縣卒，價值不小，雒越人襲擊我們，自是應當。然，百姓并無多大價值，他們屠殺，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聲調轉高，有些尖銳：“不錯，就是在轉移我們的注意力！這是在分散我們的兵力！”

“為何分散我們的兵力？”猛萬分不解。

“大善！”眾人紛紛附和。

“正在想。”黍思索起來：“分散兵力，為襲擊創造條件。我們有哪些高價值目標，值得雒越如此大動干戈？”

“當然是交祉城了。”猛理所當然。

“一定是交祉城。”眾人附和。

交祉城，是秦朝南征雒越殘部的戰略基地，若是被雒越打下來的話，秦軍無法南征，對雒越的好處太大了。

“不是。”黍搖頭：“交祉城高垣厚，易守難攻。即使突襲，沒有數萬大軍休想打下來。且，雒越如此大舉屠殺，交祉城豈能不加強防備？”

“大善！”眾人認可。

“故，我敢肯定，雒越襲擊的目標就在交祉城外，且價值極大，一旦讓雒越得逞，大秦無法南征。即使能南征，也會困難不少。”黍不斷思索。

“糧草。”猛搖頭，自我否決：“糧草在交祉城里，難以突襲。”

“那會是甚？”泉木告驚余他們擰著眉頭。

“我知道了。”黍聲音陡然拔高，破音了：“廄苑！是廄苑！”

“廄苑？”猛他們不敢相信。

“一定是廄苑！”黍非常篤定：“交祉有東西兩個廄苑，西廄有良馬四千匹，東苑有良馬八千匹。這兩個廄苑共有戰馬一萬兩千匹，是大軍南征的重要保障。”

戰馬，是冷兵器時代極為重要的戰略資源，一旦被雒越人破壞了的話，秦朝想要南征會困難不少。

“大善！”猛滿臉震驚：“雒越狗好陰險。”

“這可怎辦？”泉不知所措。

“猛，你立時趕回縣里，向右尉稟報此事。”黍下達軍令。

“諾。”猛應一聲。

“記住，路上遇到縣卒的話，讓他們趕去東苑。”黍吩咐一聲。

“西苑不管了？”猛不解。

“東苑最大最重要，得先保住東苑。”黍很無奈：“至于西苑，要看右尉如何處置了。”

也只能如此了，猛打馬而去。

“你你你……立時騎馬去尋找百將他們，讓他們趕去東苑。”黍又指著幾名騎卒。

騎卒們領命，飛馳而去。

“走，去東苑。”黍一夾馬肚，朝東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