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裳城北城門。

秦軍站在道路兩旁，腰板筆直，滿臉悲憤，眼含熱淚，睜大眼睛，伸長脖子，望著北方，好象有磁鐵在吸引著他們。

從城門口一路往北，道路兩旁都是秦軍士卒，個個悲傷無已。

十里外。

黍站在地上，左手牽著赤焰，右手下垂，站得筆直，睜大眼睛，打量著北方。

厲承祈眾將，站在他身后，左手牽馬，腰板挺直，瞪大眼睛看著北方，滿臉的期待。

時間在無聲中流逝。

終于，北方傳來隱隱哭聲，黍他們神情一緊，知道來了。

沒多久，一支隊伍出現在視野里，人數不少，足有數千人，他們邊走邊哭泣，悲聲大放，如同死了爹娘似的。

正是齊護送的涉步棺槨。

涉步棺槨南下，前來越裳彌補遺憾，這消息傳出，只要能趕來的秦軍士卒自發的趕來，要送別涉步最后一程。

齊護著棺槨，來到湄公河南岸，不時就有秦軍士卒加入其中，護送隊伍越來越壯大，就有了眼前這支隊伍。

涉步在軍中的威望很高，黍決定出城十里迎接。對此舉，厲承祈他們非常贊同，眾將跟來，在這里靜候。

“恭迎老師！”黍左腿彎曲，右膝著地，行軍中大禮。

“恭迎郡尉！”厲承祈他們大禮參見。

“恭迎郡尉！”道路兩旁的秦軍士卒，齊刷刷單膝跪下，以軍中大禮參見。

齊騎著戰馬，護送著棺槨來到近處，黍站起身，把馬韁遞給甘，快步來到棺槨右側，左手伸出，扶在棺槨上，這是要為涉步扶靈之意。

涉步對黍有再造之恩，第一次在交祉相見，就指點他兵法，成了師生。

第二次相見，涉步把象郡郡尉一職授予他，這讓黍前途無量，能夠平步青云，早早就實現了“安身立命”的目標。只要運作得好，在秦亡后，他將擁有很大的勢力，到時候與楚漢逐鹿中原不是問題。

在黍心目中，涉步不是生父勝卻生父。

為涉步扶靈，那是應該的。

“老師。”想到涉步對自己的栽培之恩，黍淚花滾滾，悲從中來，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

“郡尉！”厲快步上前，站在黍身后，左手扶在棺槨上，放聲痛哭。

“郡尉！”眾將快步過來，扶著棺槨，大聲哭泣，比起親人死去還要悲傷。

“郡尉！”道路兩旁的士卒，哭著喊著，圍將上來，雙手伸出，要為涉步扶靈。人數太多了，黍不得不放棄接著為涉步扶靈的打算，只得讓開。

厲承祈他們也是如此。

士卒喊叫哭泣，手扶著棺槨，想要扶得更遠，更多的人想要扶靈，他們只能扶一下，敬意達到，就得離開。

就這般，涉步的棺槨走到哪里，就有不計其數的士卒大哭不已，為他扶靈。

從十里外，一直到北城門口，皆是如此。

棺槨在前面，后面跟著一條長長的黑色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全是秦軍，個個哭得跟孩子似的，傷心不已。

棺槨通過北城門，進入越裳城里，彌補涉步遺憾正式開始。

黍快步過來，站在棺槨前，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個響頭叩下去，哭泣道：“老師，您在天之靈有知，這里就是越裳城，雒越的陪都。”

“郡尉，雒越滅亡了，您九泉之下有知，也當含笑了?！眳柲ㄖ蹨I，傷心不已。

“郡尉，您睜開眼睛看看，這里就是越裳城，我們已經攻占了?！?

“郡尉……”

秦軍將士哭著喊著，訴說著，要把雒越滅亡的消息告知涉步的在天之靈。

黍站起身，左手扶著棺槨，厲承祈他們站在黍身后，扶著棺槨。

“繞城！”黍下令。

馬車緩緩啟動，在城里行駛起來。

黍他們扶靈，每到一處，就為涉步解說這是何處，雒越的哪位貴族住在這里，他是被秦軍殺了還是被俘了。

最后來到王宮，在黍他們的扶靈下，棺槨直接進入王宮。

“老師：這里就是泮的王宮，我們到來時，泮的王后和女兒媚珠想要逃走，最后被生擒了?！笔蛴譃樯娌浇庹f。

在王宮里走了一圈，來到朝堂處，直接進入，停在里面。

“押上來?！笔蛴窒铝睢?

猛他們押著雒越貴族進來，這些貴族自然不愿進來，在秦軍的推搡下，不得不進來。

走在頭里的就是王后了，此時的她，臉色灰敗，沒有血色，哪里還有昔日的鎮定。

“老師，您看見了么？她，就是雒越王后。她的祖先是蜀人，是蜀國的貴族，她在蜀國殘部百年南遷途中出生。她落網，意味自惠文王起，大秦百余年對蜀國殘部的追殺圓滿結束。”黍指著王后，大聲為涉步解說。

王后聽在耳里，嚇個半死，身子搖搖晃晃，要不是媚珠扶著她，一定摔倒在地上。

黍又指著媚珠，為涉步解說：“老師：您瞧。她是泮的女兒，叫媚珠，人不大，倒是有幾分聰明勁頭。泮率領的精兵被我們全殲，未有捷報傳來，她竟然能猜出泮全軍覆滅了，帶著王后想要逃到海峽對岸。不得不說，的確挺聰明的。”

媚珠聽在耳里，沖黍磨牙。

她的確聰明，能夠算出泮兵敗了，可惜王后不信，耽誤了時間，未能逃走。

王后聽在耳里，好生后悔，當時就該信她的，說不定已經逃走了。

黍話鋒一轉：“她有點小聰明又能如何？大勢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王后不滿，想要分辯，媚珠扯了扯她衣袖，她只能閉嘴。

媚珠認可黍的話，秦朝勢大，她雖然聰明，也是無法改變甚么。

介紹完王后和媚珠，黍又指著桀氏中人，為涉步解說：“老師：您瞧仔細了。他們是桀氏中人，被我們全部活捉了。桀駿毒殺國尉，桀氏都快給大秦殺絕種了。”

桀氏人聽在耳里，氣在心頭，臉色很不好看，想要找黍拼命。很快又生出無力感，大勢如此，他們又能如何？

黍為涉步一個個介紹雒越貴族，費時很長，這才解說完。

然后，就是把王宮當作靈堂，在這里祭奠一番。

祭奠完，黍道：“老師遺憾已經彌補，是時候向陛下報捷了?！?

“大善！”眾將異口同聲的贊同。

“郡尉高義，我等佩服！”厲左膝彎曲，右膝著地，向黍行大禮參見。

“郡尉高義，我等佩服！”眾將皆是如此。

彌補涉步遺憾，告尉他的在天之靈，這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又打從心里贊成，厲承祈他們對黍更加佩服了。

“請起?！笔蚍銎饏?，一聲吩咐，眾將齊刷刷站起身。

讓涉步棺槨南下，彌補他的遺憾，這是黍的真心想法。

當然，經此一事，厲承祈他們對黍佩服無已，再無二心，這不過是附帶的。

這也讓黍沒有及時把涉步的遺奏送往咸陽更具合理性，就算秦始皇知曉此事，也會贊成。

黍提筆寫捷報，先是請罪，說自己未把涉步遺奏送往咸陽只是想要與捷報一起送，再把涉步棺槨南下，彌補其遺憾之事說了。

然后才是作戰經過，斬獲數量，俘虜數目等事宜。

寫好之后，厲承祈這些將領都要簽名。

這種大事，不能由黍一個人說了算，得大家一起聯名，方能證明不是假的。

最后蓋上檢，用封泥封好，再用了印信，派人與涉步遺奏一起送往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