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黍。”黍在眾人簇擁下，進入東苑。良得報，忙出來相迎，向黍抱拳見禮。

“不必多禮。”黍右手一揮，大聲下令：“東苑還有良馬幾多？全給我拉出來，我要征用。”

“黍，你休得無禮。”良很是不悅：“你是不更爵，我也是。你還有一級爵位未到，我也是，你的爵位不比我高，不對我還禮我可以不計較。你竟然不知好歹，要征用戰馬，你可知這是何等狂妄？”

上次殺敵，良是首功，黍是次功。黍因為有新卒營地殺敵的功勞，得爵三級，與良持平。論爵位，兩人一樣，良向黍見禮，黍當回禮才是。

黍不回禮，已經是無禮了，良頗為不悅。

更不用說，黍直接就是一副上司命令手下的樣兒，讓良很是不悅。

“狂妄？”黍還未說話，汪就狂舔起為：“良，是吧？狂妄的是你。黍昨夜力挽瀾，拯救交祉，立下天大功勞，陛下一定重重有賞，你怎能與黍相提并論？”

“呵呵。”良哪里會信刑徒之言，嘴角一撇，看著汪，譏嘲起來：“這不是汪么？我記得你想要逃走，給黍生擒活捉，他可是刺傷了你的腿。還有啊，你在這里修復東苑時，黍還抽過你鞭子，你如此無氣節，就向黍卑躬屈膝了？”

汪臉一黑，哪壺不開提哪壺。

轉過身，向黍抱拳見禮，滿臉驚喜：“多謝黍擒下我，阻止我逃走，不然，我就沒有如此良機斬首立功，贖家人。”

黍對汪的不要臉很是無語：“……”

“黍，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呀。”汪腰彎成九十度，畢恭畢敬的道謝。

黍：“……”

“……”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解之極：“汪，你這話從何說起？”

“良，是這樣的……”駐守東苑的縣卒，忙把昨夜戰事說了。

“當真？”良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不敢相信。

汪直起腰來，滿臉欽佩：“若不如此，我們這些刑徒，豈能跟著黍來到東苑？你也不睜大你眼睛好生瞧瞧，刑徒中多有你識得之人。”

“善。”良認可這話，睜大眼睛，在刑徒中一陣打量，浩等刑徒他是識得的，不得不信。雙手抱拳，向黍見禮：“敢告黍：東苑本有良馬八千，郡尉南征，帶走了五千匹，還有三千馬。除去快生馬駒的母馬，馬駒外，能騎乘的還有兩千一百余匹。”

“足夠了。”跟著黍到來的人也就兩千人，其中還有不少人騎著雒越本地馬，兩千一百余匹良馬，足夠用了。

“黍，可否讓我也參戰？”良很機靈的人，立時意識到這是得爵的良機。

“你要參戰？”黍有些意外。

“敢告黍：武平道有武寧城、武平城和文朗城三座，每座都不小，您需要的人手越多越好。”良游說起來。

“可你的爵位與我一樣，我可號令不動。”黍嘴角一扯。

“黍，我區區爵位，哪能與您比呢？”良躬身彎腰，姿態放得很低。

“我怕你不會聽從我的號令。”黍斜眼看著良。

“敢告黍：我一定聽從您的號令。”良腰彎得更低了。

“那好吧。看在你還有些用處的份上，允許你隨我出征。”黍微微頷首：“東苑留下少許人手看著就是了，其余人等，皆要隨我出征。”

“諾。”駐守在這里的縣卒轟然領命，欣喜不已。

良很無語：“黍，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征召我們了，故意讓我自己請求？”

“你可以不來。”黍嘴角一扯，冷笑一聲。

“黍，您英明神武，做得對，做得太對了。”良姿態放得更低。

在良的安排下，兩千一百余匹戰馬拉出來，任由刑徒他們挑選。很快就挑選好了，再把馬鞍馬鐙拿出來備好，一行人在黍的率領下，直奔武寧城而去。

秦朝打來后，占領了武寧部武平部和文朗部，合這三部為武平道。

這三部，原本都有一座城池，目下的治所是武平城。武寧城和文朗城也未廢棄，依然在使用，是武寧鄉和文朗鄉的治所所在。

離東苑最近的就是武寧城了，在其北方。

黍他們離了東苑，騎著戰馬，直奔武寧城而去。

騎馬就是快，不過兩個時辰，離開交祉縣，來到武平道境內。

順著官道直奔武寧城。官道兩旁，每隔一定距離就種有樹木，綠樹成蔭，生機勃勃。

然而，沒行多久，就爆發出一片驚呼聲。

“尸首？好多的尸首。”

“這得多殘忍？”

“婦孺嬰兒也不放過，殘暴不仁。”

只見道旁樹上釘著不少越人尸體，老弱婦孺丁壯皆有。

他們被人殘忍的綁在樹上，再用銅釘釘住手腳，活活折磨死的。

每一棵樹上，都有一具尸身。

最小的，還是嬰兒，也沒有放過。

其殘忍程度遠遠超出了黍的想象，眼睛一下子通紅，右手緊握著腰間劍柄，一股殺意在胸間激蕩。

策馬來到一具丁壯尸身前，只見這個丁壯左臉上有不少麻點，跟麻子似的，這是個越奴。這些麻點，并不是麻子，是未洗干凈的紋身殘留。

越人紋身是其習俗，紋在不同的部位，代表著不同的身份。

臉上紋身者，就是奴隸。

再看那些老弱婦孺，他們臉上也有麻點，同樣是沒有洗干凈的紋身殘留物。

秦朝打來后，推行新政，解放奴隸，給他們自由身，讓他們成為農民。下發物水，讓他們把臉上的紋身洗掉，只是藥水的效果不是很好，并不能全部洗掉，有如麻子般的殘留物在臉上。

只有那些嬰兒，以及不過數歲的童子，臉上沒有麻點。

因為，他們是秦朝打來后才出生的，臉上自然不會有紋身。

“叛徒視此！”在一顆最粗大的樹木上，樹皮被刮下，用越文寫著這四個字。

這次叛亂，就是雒越貴族和六國舊貴族勾結的結果。越奴被秦朝給予自由身，他們自然是支持秦朝的，是秦朝最堅定的擁戴者之一，不比北來方遷來的百姓差。對于雒越貴族來說，這就是背叛，他們視這些曾經的奴隸為叛徒。

在反叛的時候，他們豈會放過這些曾經的奴隸？

“放下來。”黍下令，跳下馬背，與猛一起，把一具嬰兒尸體放下來，輕放在官道旁。

良汪他們也是如此。

看著數百具尸身，眾人無不憤怒異常。

“要埋了么？”汪看著黍問道。

“時間緊迫，先放在這里，等到平定了叛亂之后再來處置吧。”黍搖頭，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眾人雖然不情愿，然也知曉黍說得對，目下一定要趁三城無防備的時候拿下再說。一旦消息走漏，就是攻城戰，平添很多傷亡。

“那里是獵奴里。”良對這一帶很熟悉，來到一條小道與官道相連處，指著不遠處的居住地，向黍道：“這些遇害的百姓，應當是獵奴里的百姓。”

黍一拉馬韁，上了小道，直奔獵奴里。

猛他們跟上來。

里門大開，里面無人。

黍他們進入里里，只見里里空無一人，良的猜測應當是真的。

整整一里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部遇害了，觸目驚心。

黍騎著赤焰，四下里一陣巡視，只見這里的房屋高大寬敞，美侖美奐，極是氣派。

“獵奴里，本是文朗國君的一處行宮，主要用作打獵。”良很了解獵奴里的歷史，為黍解釋：“文朗國末代君王雄，尤喜此地，不時就會前來打獵。”

“打獵？”汪眼里滿是小星星，他也喜打獵。

良瞥他一眼：“雄打獵，打的不是野獸，而是奴隸。每當他行獵時，就會在這附近投放大量男女奴隸，他帶著人射殺取樂。”

“嘶……”眾人倒抽涼氣。

“泮成為雒越王后，也曾多次率領百官在此處打獵，以獵殺奴隸為樂。”良又道。

“山東六國罵大秦殘暴，百越之君也罵大秦殘暴，然大秦不以殺人為樂，究竟誰殘暴？”猛右手握住劍柄，氣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