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圣旨來到天妃宮，鎏金圣旨展開時，溫若嫣指尖觸到“貴妃”二字，恍惚間又看見北洛痕在乾元宮說這話時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跪接圣旨的身影映在天妃宮的漢白玉階上，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傾言傾語兩個丫鬟早已紅了眼眶，五年未見，娘娘眉眼間褪去了往日靈動，添了幾分化不開的愁緒。

“娘娘，這園子的櫻花開得正好。”傾言小心翼翼地引著溫若嫣穿過洞門。

滿園粉白如云似霞，花瓣簌簌落在溫若嫣肩頭，她望著隨風輕舞的花枝，突然想起那時在王府，北洛痕因為她喜歡櫻花，特意上樹摘給她，別在她的發髻上。

“這是皇上特意命人種的。”傾語聲音帶著幾分試探，“您離開后，每年初春都要運來最好的櫻花樹，說是……”她頓了頓，“說是娘娘最喜歡。”

溫若嫣的腳步猛地頓住，冰涼的手指撫過花瓣，五年前不告而別的悔意與此刻的溫熱交織，讓她眼眶發燙。

喬風和蒙睿不知何時出現在花徑盡頭，他望著溫若嫣怔忡的模樣，輕聲道：“阿痕總說，你身上有櫻花的味道。這些年，御膳房的點心都要加櫻花醬，書房熏的也是櫻花香。”風卷著花瓣掠過他的發梢，“他啊，明明念著你，卻總要用最傷人的話推開你。”

溫若嫣倚著雕花欄桿，看花瓣飄落在池中，漾開細碎漣漪。

櫻花雨紛紛揚揚，將她籠在溫柔又殘忍的往事里，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夢是醒。

“你們都先下去。”溫若嫣知道喬風他們有話問自己。

“若嫣，現在這里只有我們三人，你能告訴我們，當年離開的真相嗎？”

喬風不相信曾經那么相愛的人，說能離開就能那么堅決得離開。

真相嗎？難道自己要說是了冥淵嗎？溫若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喬大人，外面有位龍公子說是您讓他來這里的。”傾言的通報打斷了這尷尬的氛圍。

“是阿炎，阿炎回來了，快請進來。”蒙睿轉頭跟溫若嫣說道，“若嫣，你從未見過他，他與我們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們的兄弟嗎？她不曾問他的私事，他在王府也不會過多的提及。

“龍炎見過貴妃娘娘。”龍炎的一舉一動，看得出來，確實和他們都很相像。

“阿炎，好久不見。來，若嫣，我跟你介紹下，這是龍炎，我們的好兄弟。”

龍炎一靠近，溫若嫣就覺得龍炎身上有股很熟悉的氣息，那是什么呢。

龍炎也很詫異，阿睿居然直接稱呼后宮嬪妃的名字，而且后宮哪是大臣和他這種民間人士能夠踏入的地方。

可是看阿風和阿睿兩個人，似乎對這里格外熟悉。

這位貴妃娘娘究竟是什么人。

“在我這里，沒有娘娘，你可以和他們一樣，直呼我名字。”溫若嫣從前在王府就是如此，人前禮數到位，人后大家都是平等稱呼。

“阿炎，若嫣本就是阿痕的王妃，只是他們成婚那幾年，你在外游歷，所以沒見過。”喬風看出龍炎的疑惑，替若嫣解釋著。

阿痕的王妃？那為何現在是貴妃的位分？龍炎沒有把心里的疑問問出來，他向來有分寸。

“娘娘，大皇子下了課，現在在天妃宮另一處花園里玩耍，您要不要過去瞧瞧？”傾語知道娘娘思子心切，大皇子一下課，她就來告知娘娘。

春日的陽光斜斜照進小花園的秋千架，溫若嫣攥著裙擺的手沁出冷汗，遠遠望見那個小小的身影。

五歲的赫兒穿著繡金線的錦袍，正趴在石桌上擺弄琉璃盞，發間玉冠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像極了北洛痕兒時的模樣。

“赫兒……”她的聲音顫抖著，在喉嚨里滾了好幾圈才溢出。

孩童聞聲抬頭，清亮的眸子撞上她含淚的雙眼，突然攥緊琉璃盞往后縮。

溫若嫣僵在原地，看著孩子睫毛上沾著的金粉，想起自己分娩時劇痛中聽到的那聲啼哭。

“你是誰？”赫兒奶聲奶氣的質問刺得她心口發疼。

一旁宮女福身行禮：“大皇子，這位是溫貴妃娘娘。”

孩子歪著頭打量她的臉，突然伸手要碰，溫若嫣條件反射地瑟縮，卻在觸到那雙溫熱小手時紅了眼眶。

角落里傳來衣袂輕響，北洛痕負手而立，玄色長袍隱在花影里。

他看著溫若嫣蹲下身與赫兒平視，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去孩子嘴角的糕點渣，喉結不受控地滾動。

赫兒突然咯咯笑著把琉璃盞舉到溫若嫣面前：“母妃，你是畫像里的母妃，這個給你，像你眼睛里的星星！”

溫若嫣顫抖著接過琉璃盞，滾燙的淚砸在晶瑩的盞壁上。

北洛痕別過臉，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四年前那個雪夜，他抱著高燒的赫兒在殿內來回踱步，聽著孩子迷迷糊糊喚“母妃”，此刻卻見這聲呼喚終于有了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