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玉衡宮飛檐，在青蚨門藥圃的雪參叢上灑下碎金。

林羽站在竹籬邊，望著蘇瑤素白的裙角掠過結霜的藥草，后頸還留著她方才替他理鬢發時的溫度。

“少宮主！“藥童小福子捧著竹籃跑過來，鼻尖凍得通紅，“您要的雪參我挑了最肥的兩支，可...可趙師兄說外門弟子不得擅動主藥圃的...“

“趙師兄的規矩，比玉衡宮的令還大？“蘇瑤接過竹籃，指尖在籃沿輕輕一叩，冰花狀的寒月真氣順著竹篾紋路蔓延，將雪參根須上的泥土震得干干凈凈。

她轉身望向圍過來的青蚨門弟子，聲線清泠如刃，“林羽之事，由我負責。“

藥圃里的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幾個原本縮在樹后的外門弟子猛地抬頭，其中一個穿青布短打的身影擠到最前面——是柳七。

他喉結動了動，突然抱拳：“我柳七跟著林師弟在藥田除過三年蟲，他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若真有歪心，我第一個扒了他的皮！“

人群里傳來細碎的抽氣聲。

林羽望著柳七泛紅的耳尖，想起從前兩人蹲在藥窖里偷喝師父藏的桂花釀，柳七也是這樣梗著脖子替他擋師兄的板子。

他剛要開口，忽聽得竹籬外傳來一聲嗤笑：“除螞蟻？

怕是連血魔都舍不得除吧？“

說話的是個挑水的雜役，手里的水桶晃得水花四濺。

林羽認得他，是前日在演武場嚼舌根的張三。

可此刻張三的眼神不對——瞳孔縮成針尖，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像是被人攥著線的傀儡。

“林羽吞了血魔的丹！“張三突然拔高聲音，水桶“當啷“砸在地上，“玉衡宮少宮主護著他，是怕他魔性發作牽連全派！“

驚呼聲炸成一片。

幾個膽小的弟子后退時踩倒了藥架，珍貴的朱果“噼里啪啦“落了滿地。

蘇瑤的指尖在身側攥成拳，寒月真氣在袖中凝成霜花，卻在觸及林羽手背時突然軟下來——他的掌心滾燙，像是要燒穿她的骨血。

“走。“林羽輕聲說，聲音啞得像是砂紙擦過石磨。

他望著張三身后樹影里閃過的青衫角，喉間泛起魔丹的腥甜。

昨夜在玉衡宮山巔冷笑的人，終于按捺不住了。

子時三刻，青蚨門禁地的斷碑前。

林羽貼著潮濕的石壁，聽著自己的心跳蓋過蟲鳴。

他特意繞了七道彎，卻還是在第七棵老槐樹下頓住腳步——月光里，蘇瑤的身影倚著樹干，發間的玉簪閃著幽光。

“你要去哪，我也要去。“她的聲音輕得像片葉子，卻讓林羽的肩膀陡然一沉。

他早該想到的，蘇瑤查案時能順著半枚碎玉追出三十里，又怎會猜不到他要夜探禁地？

“上來。“他轉身蹲下，背對著她伸出手。

蘇瑤的呼吸拂過他后頸，接著是清冽的寒梅香——她竟真的趴了上來，手臂環住他的腰，“我看過青蚨門的舊圖，禁地密室在...在藥窖最深處的枯井下面。“

林羽的腳步頓了頓。

魔丹在丹田翻涌，像是在回應她溫熱的體溫。

他想起方才在藥圃，蘇瑤替他擋住那些唾沫星子時，耳尖紅得像雪參花。

原來極情之人，是這個意思。

枯井的青苔滑得要命。

林羽攥著蘇瑤的手往下爬，指尖觸到井壁凸起的磚紋時，魔丹突然灼燒起來。“這里！“他用力一推，半塊磚“咔“地陷進去，井壁裂開道縫隙，霉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

密室里堆著半人高的卷軸，封皮上的青蚨門印都褪成了淡褐色。

林羽隨手翻開一卷，泛黃的紙頁上赫然寫著：“乾坤靈珠，鎮血魔心脈所鑄。

極情者，心無雜念，可破魔障...“

“極情者？“蘇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羽轉頭，看見月光透過密室頂的裂隙，在她發間碎成星子。

原來魔丹與靈珠共鳴的緣由，從來不是他的血，而是...他喉結動了動，將后半句咽了回去。

“啪！“

卷軸突然被勁風卷走。

林羽旋身擋在蘇瑤面前，看見青衫人立在密室門口，面巾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好一對苦命鴛鴦。“那人的聲音像生銹的刀刃，“可惜這靈珠的秘密，你們沒資格知道。“

林羽的瞳孔收縮。

魔丹的力量順著經脈竄上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內勁的流動——是化罡境中期，卻帶著股腐臭的血氣。

他沉喝一聲，噬心震從掌心迸發，空氣里響起細碎的爆裂聲。

青衫人踉蹌后退，腰間玉佩摔在地上，露出半枚黑風崖的泥印。

“你到底是誰？“林羽踩著碎玉逼近，魔氣在指尖凝成幽藍的刃。

青衫人突然笑了，笑容扭曲得像被揉皺的紙：“等你北域走一遭，自然明白。“話音未落，他甩出一把迷煙，借著林羽閉眼的剎那撞開密室暗門，消失在夜色里。

蘇瑤蹲下身，將散落的卷軸攏進懷里。

她的指尖撫過“極情者“三個字，抬頭時眼波流轉：“北域有座萬魔淵，我父親當年圍剿血魔時去過。“她將卷軸塞進林羽懷里，“既然靈珠與你有關，我們該去那里。“

林羽望著她眼里跳動的光，魔丹的灼燒突然平息下來。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迷煙熏亂的鬢發，指腹擦過她耳尖的薄繭——那是練寒月訣時留下的。“好。“他說，聲音輕得像是對自己發誓，“這一次，我不會再躲。“

月光爬上青蚨門的飛檐時，林羽收到了門中傳訊。

老管家的信箋上墨跡未干：“三日后外門大比，趙元甫長老提議...林羽久未出戰。“林羽捏著信箋的手微微發顫，透過窗紙，他看見蘇瑤的寢殿還亮著燈——那盞燈，大概要亮到北域的風雪吹進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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