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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香浮動,風起青萍

子時三刻的風裹著秋露,順著青蚨門東墻的老榆樹皮縫隙鉆進來,刮得林羽后頸發緊。

他貼著墻根挪步,布鞋尖踢到塊碎磚,“咔嗒“一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墻根下早蹲了個人影,佝僂如半截枯木——是老藥童。

老人聽見動靜抬頭,月光正照在他臉上,皺紋里浸著冷汗,像被雨水泡過的舊茶渣。

“來了。“老藥童啞著嗓子,從懷里摸出枚青玉簡。

他枯瘦的手指抖得厲害,玉簡在月光下晃出碎光,“她...她前日夜里翻后墻進來的,說這東西只能交給你。“

林羽接過玉簡,指尖剛觸到玉面,識海突然炸開冰錐般的涼意。

一行銀白小字浮現在意識里,筆鋒冷硬如刀:“寒月訣·歸元篇,贈予有緣之人。“

他瞳孔驟縮,喉結動了動:“蘇...蘇宮主?“

老藥童沒接話,只把藥簍往懷里攏了攏。

林羽這才注意到他腰間系著半截褪色的紅繩——和昨日屋頂黑影腰間玉牌上的流蘇,顏色像極了。

“你...“林羽剛要開口,老藥童突然站起,藥簍里的藥材“嘩啦啦“撒了一地。

他彎腰去撿,背對著林羽壓低聲音:“莫要問,問了我也說不明白。“話音未落,人已佝僂著往伙房方向挪,腳步快得不像平日的老藥童。

林羽攥緊玉簡,掌心被玉棱硌出紅印。

寒月訣是玉衡宮鎮派心法,蘇瑤為何要送他?

前日演武場她雖替他說了話,但青蚨門和玉衡宮素無往來,這饋贈來得太燙,燙得他心口發慌。

天剛蒙蒙亮,林羽就蹲在演武場角落的老槐樹下。

玉簡里的調息法他看了整夜,此刻試著引氣入體,果然感覺右臂的黑鱗紋路在緩緩消退。

那股灼燒般的魔毒像被潑了冷水,從骨頭縫里往外滲的疼竟輕了三分。

“喲,這是在偷練什么寶貝?“

柳七的聲音從背后飄來。

林羽回頭,見他靠在樹干上,手里拋著枚青蚨門的弟子令牌,陽光穿過樹葉在他肩頭碎成金斑。

“只是運氣好,撿了本舊殘卷。“林羽收了功,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寒玉牌——師父留的東西,這兩日總在發燙。

柳七忽然湊近,盯著他的眼睛笑:“運氣?

前日你捏我腕骨時,那力道可不像內勁境該有的。“他伸手戳了戳林羽右臂,“還有這紅痕,怎么看都像中了魔毒。“

林羽心跳漏了一拍。

柳七的手指剛觸到他皮膚,識海里突然響起厲無天的嗤笑:“有意思,這小崽子眼神太利。“他強壓下心頭驚濤,后退半步:“柳師兄說笑了。“

“行,不說笑。“柳七退開兩步,仰頭看天,“周烈那家伙今日去了城主府,說是替青蚨門談藥材生意。

你猜怎么著?“他忽然轉頭,“我在他包袱里,瞧見半塊九大門派的腰牌。“

林羽的呼吸一滯。

昨日屋頂的黑影,周烈的異常,還有老藥童的紅繩...這些線頭在他腦子里纏成亂麻。

他剛要追問,柳七卻打了個響指,晃著令牌往演武場出口走:“該去領早課了,你慢慢練——可別練著練著,練出條黑鱗胳膊來。“

午后的藥園飄著艾草香。

林羽蹲在藥畦邊除草,鼻尖突然鉆進一縷甜膩的異香,像摻了蜜的沉水香,可甜得發苦。

他皺眉抬頭,眼前的藥苗突然扭曲成血紅色,耳邊響起厲無天的低語:“有人給你下套了。“

眩暈來得極快,他扶著藥架踉蹌后退,額頭撞在陶甕上,疼得清醒幾分。

運功逼出濁氣時,瞥見斜后方竹籬邊站著個白衣女子。

她袖口繡著五朵寒梅,正是玉衡宮的標志,眉眼冷得像剛從冰潭里撈出來的。

“蘇宮主請你。“女子開口,聲音像碎冰撞瓷,“跟我走。“

林羽抹了把額角的冷汗。

他早該想到,蘇瑤的饋贈不會平白無故。

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他反而鎮定了——該來的終究要來,躲不過,不如迎上去。

“帶路。“他扯下腰間的藥簍扔在地上,藥鋤“當啷“一聲砸在青石板上。

夜幕降臨時,林羽跟著白衣女子穿過青蚨門后門的野徑。

秋蟲在草叢里嘶鳴,他能清晰聽見兩道氣息——一道輕得像游絲,在左后方十丈外;另一道沉鈍,隱在右側山包后。

前者的氣息他熟,是昨日屋頂的黑影。

“想看戲?“林羽勾了勾嘴角,故意放慢腳步,讓衣擺掃過路邊的野薔薇。

帶刺的花枝“唰“地彈起,在女子后頸劃出道血痕。

“你——“女子猛地轉身,

林羽卻笑了:“玉衡宮的使者,連這點小陷阱都躲不過?“他指了指她后頸的血珠,“蘇宮主若知你辦事這么毛躁...“

女子臉色驟變,猛地捂住后頸。

林羽趁機加快腳步,耳尖微動——那兩道氣息果然跟得更緊了。

密林深處的老松樹下點著盞燈籠,暖黃的光裹著霧氣,照出樹下石桌上的茶盞。

蘇瑤坐在石凳上,月白裙裾垂在草里,發間銀簪閃著冷光。

她抬頭看林羽,目光像把淬了雪的刀,卻在觸及他右臂時頓了頓:“魔氣又重了?“

林羽一怔。

他本以為見面該是試探或威脅,卻不想她第一句話就戳中要害。

“宮主送的《歸元篇》,能壓。“他如實說。

蘇瑤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但壓不住。

厲無天的魔毒,連我父親都解不了。“她突然抬眼,“你可知,為何我要冒險送你心法?“

林羽沒說話,只是盯著她身后的樹影——那兩道氣息已經圍了上來,其中一道帶著股腐木味,像在黑風崖待過的。

“因為有人想借你的手,引出厲無天的殘魂。“蘇瑤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而我要確保,這局里,你不是棋子。“

林羽的寒玉牌突然燙得驚人。

他低頭,看見自己右手背的皮膚下,黑鱗正順著血管往上爬,像條活過來的蛇。

“宮主的局,我入。“他說,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但我要做執棋人。“

蘇瑤笑了,眼尾的弧度像初融的春水:“很好。

三日后,玉衡宮的人會來接你。“她起身時,袖中滑出個小瓷瓶,“這是寒玉露,每日服一滴,能暫緩魔氣。“

林羽接過瓷瓶,轉身時瞥見樹后黑影一閃。

他摸了摸懷里的玉簡,又摸了摸發燙的寒玉牌,忽然覺得這夜色里的每一絲風,都裹著血與火的味道。

回青蚨門時,更夫剛敲過三更。

林羽摸黑往雜役房走,右臂的黑鱗已經爬到手肘。

他借著月光看,發現那些鱗片上竟浮著暗紅紋路,像被血浸過的蛛網——和前日厲無天在識海說話時,腦海里閃過的魔紋,分毫不差。

他猛地扯下塊衣角纏住手臂,卻見血珠正從布料縫隙里滲出來,在地上滴成暗紅的星子。

遠處傳來巡夜弟子的腳步聲,林羽快步躲進巷子里,背貼著墻,聽見自己心跳如擂。

“要失控了。“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股狠勁,“但還沒到時候。“

月光爬上屋檐,在他腳邊投下影子。

那影子的右手,黑鱗正泛著幽光,像要掙破皮肉,長出真正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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