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曼語氣稍微緩和。

她又問了一些看似無關痛癢的問題，如對最近某些青年學生活動的看法、校內人際關系等。

方漢洲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達了關切青年但呼吁理性和法律的立場，又避開了具體評價任何敏感人物和事件。

二十余分鐘的問答，莊曉曼始終未能在方漢洲平靜的表情和滴水不漏的話語中捕捉到任何可疑的波動和破綻。

他表現得就像一個真正專注于教書育人、書生意氣的學者，雖有觀點，卻無陰謀；雖有不滿，但無鬼祟。

這與莊曉曼收到的可能傳遞情報的模糊線索相差甚遠。

“感謝方教授的配合。”

莊曉曼終于站起身，臉上的公式化笑容收斂，恢復了平日的冷艷，她告誡道。

“近期上滬魚龍混雜，還請方教授多加留意言行，少與一些立場模糊、背景復雜之人來往，以免無端卷入是非。”

“自然，多謝莊小姐提點。”方漢洲也起身，平靜地回應，沒有半分抵觸或慌亂。

莊曉曼深深看了方漢洲一眼，不再多言，利落地轉身，高跟鞋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篤篤聲，她徑直離開了教研室，消失在樓道轉角。

確認莊曉曼走遠，方漢洲這才緩緩坐回椅子，他后背滲出細密的冷汗。

警備司令部的警察怎么會忽然來找自己？

難道真的是前幾天，在給學生們布置任務時被旁人覺察？

方漢洲神色涌出憂慮，他自己倒是不怕犧牲，只是他的學生們還都年輕，是承載了堅定信念的革命火種....

“看來....接下來要更小心行事了。”

方漢洲回想著剛才女人眼神深處的審視，他心緒漸漸平靜下來，不過隨后，他就又想起陳仁

——他...是誰！？是什么立場？為何要冒險示警？

方漢洲默默沉思，心道看來自己要想辦法去跟這名叫做陳仁的青年接觸了。

....

另一邊。

莊曉曼快步走下教學樓，神色在陽光下愈發清冷。門外樹蔭下，陳仁正和老四、老五等站在搬運板車旁搬運。

莊曉曼目光掠過三人，在陳仁身上略作停留，沒有多說什么，直接裝作陌生般，與陳仁擦肩而過。

陳仁與莊曉曼同居多日，對于其性情也多有了解，雖然她臉上沒什么明顯神情，但陳仁卻從她微松的肩膀，判斷其并沒有試探出什么。

眼見莊曉曼身影消失在林蔭道盡頭，陳仁暗自松了口氣。

莊曉曼走了，但是活計還沒干完，于是陳仁又招呼著老四等人加緊忙碌。

同時思考著今晚回去，該如何回復莊曉曼。

十幾分鐘后。

忙活完搬運的陳仁拉低草帽帽檐，拖著空板車離開，臨走前，他的目光瞥向教學樓，心中暗道方教授你接下來可千萬小心。

而后就此離去。

同一時間。

方漢洲的辦公室。

懷中抱著書本的方敏匆匆前來，旗袍開衩處露出嫩潔小腿，行進中交錯間晃動成片片瑩白。

“父親，您找我？”

沉思著的方漢洲看到方敏進來，示意她關上門，然后問道。

“小敏，你還記得上次，在學校門口的那個叫做陳仁的青年嗎？”

“陳仁？父親，你怎么會突然提起他？”

方漢洲沉默片刻，說道。

“小敏，你這兩天去接觸一下他，看他思想如何，是否能發展進入我們的學生會。”

他解釋道。“最近果府對學生運動看管很嚴，我們需要校外的配合。你姑且去試試他的深淺，如果可以，邀請他加入愛國青年運動會。”

方敏輕輕點頭。“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