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與莊曉曼商議片刻,其將于第二天下午前往調查,因為那時方漢洲有課。
陳仁則需要在上午提前去和莊曉曼指定的人對接——這里是因為莊曉曼與此人分屬不同渠道,莊曉曼無法直接聯系,需要向上級提出申請,具體轉接由上級進行調配。
翌日清晨,陳仁帶著老四、老五來到公共租界西區一處廢棄的染坊倉庫。
廠區破落。
一個穿著短打灰布衫的年輕漢子正蹲在門口抽煙,見三人出現便站起身,臉上沒什么表情。
對接暗號后。
他簡單自報家門自稱張三。
而后沉聲道。
“下午一點整裝點好家伙,在仁濟大學后門斜角的福記木匠鋪等。桌椅板材已經備下,記著,你們是新雇去給文學院教研室換家具的工人。”
他遞過三張硬紙卡模樣的證件。
“臨時工牌,混進門的憑證。”
陳仁接過證件草草掃了一眼,沒再多問,只沖張三點頭示意明白。
張三任務交代完畢便轉身離開,身影迅速消失在斷墻之后,顯然不愿多留一分。
回去的路上,陳仁心緒翻涌。
自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方漢洲被試探,所以一定要向其進行示警。
方漢洲是見過自己的,莊曉曼不知道方漢洲見過自己,且屆時自己將會提前到達教學樓下。
方漢洲身為老師,按照作息規律上下班,自己只需要在其上班去往教室的路上,故意讓他看清自己的臉,然后裝作不認識他。
以此來提高其警戒,以方漢洲的閱歷和經驗,便足以使他警覺,提前便有所有準備了。
自己和他也不必產生任何言語上的交流,簡單錯面,不會被任何人覺察。
午后一點,陽光正烈。
福記木匠鋪門口。
陳仁三人換上了粗布工服,混在真正的木匠中間,推著堆滿物料的板車穿過校門。
門衛隨意瞥了一眼工牌便揮手放行。
文學院樓前的林蔭道上樹影斑駁,蟬鳴聒噪,空氣悶熱得凝滯。
陳仁扛著一塊厚實桌面,老五和老四抬著一張大條凳,走在隊伍中間。
他特意落在人群邊緣,帽檐壓得很低,目光銳利地掃過通往教學樓主干道的人流。
與此同時。
老三和老五也按照張三的要求,作為眼線在道旁幾棵大樹下散開,假裝整理散亂繩索,實則監視著進出的面孔。
兩點十分。
一個熟悉的身影準時出現在道路那頭。方漢洲穿著半舊的灰色長衫,腋下夾著幾冊書,沿著石子路不疾不徐地走來。
陳仁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松開扶著桌面的手,彎腰去工具箱里翻出一柄榔頭和幾枚鐵釘,徑直走到靠近道路的草坪邊緣
——這里正對著方漢洲將要通過的路段。
陳仁選好一處陽光有些刺眼的角度,單膝跪地,將一枚長釘釘在一塊長條形面板的榫卯接口處,開始忙活起來。
方漢洲走到大約五步開外時,陳仁恰到好處地抬起頭,裝作只是為了更好發力的歐陽。
同時自然無比地抬頭看向前方,視線與方漢洲簡單交錯,便再度低頭。
方漢洲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住了半瞬。
是......一個月前,在大門外被方敏稱為游行時幫過她的青年.....陳仁!?
他怎么會在這里,還穿著粗布工服,拿著榔頭,而且還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模樣?
方漢洲面色平靜,腳步不停,與陳仁錯身而過,然而在他的心中,卻是猛然警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