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風鎮二街16號。

我們幾個人，將高陽家的客廳塞了個滿滿當當。

“你們來了。”那個少女——丁明，她穿著長裙，從椅子上站起來。

“丁明！？你沒事嗎？”我上前去握住她的雙手。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被終端機叫過來了。”丁明驚訝地說。

看來，似乎她沒事。而且，終端機也沒有被病毒感染。

我們幾個提前掐掉了終端機的電源。

丁明說：“給你們看這個。”

丁明坐回椅子，在膝蓋上攤開自己的終端機。

終端機的投影燈點亮了，光幕盤旋在那之上，逐漸幻化成一個人影。

“好了，看來大家都到了。”黑色的T恤，傻傻的笑容……

“歡迎來參加這場聚會。我是【埃維亞】這款游戲的G.M.高陽。有人叫我Goat。”

我的眼淚迸發而出。我忍住它，手伸向電子熒屏，可我停下了這個動作，因為，面前的高陽只是影子。

——發生了什么？

我跪在地上。

——我沒有在那天的下午6：30救出高陽——

“好了好了，小奇已經告訴我一切了。”高陽微笑著。

“小奇？”

“是真正的張奇霖。你們應該不知道，由于終端被奪取，他一直登錄不了這個游戲。”

“真正的？就是說，我們交手的那個人——是假的張奇霖？”我們震驚了。

“那他是誰呢？”

“我們進行了程序追溯，發現似乎是和一家大型財商公司有關系的人，是小奇家的商業競爭對手。由于立場原因，來竊取和破壞我自家的資料。”

“不是吧——這也太陰了。”

“雖然是對手作祟，但本游戲到底需要為玩賞中的致命問題負責。”高陽說，“將游戲終端留下，我會負責修復系統。”

“高陽，回答我，你現在還安好嗎？那醫院內的高陽是——”

終端投射出的高陽，眉頭緊蹙：“對我來說那是未來的一天……一定嚇壞你了，那時這件任務延后了。按照劇情設定，『電閃雷鳴之夜』是【埃維亞】的第一個觸發的任務，本該那天是由你來打倒麒麟，但你沒有動手，于是任務條件就沒有滿足。現在，由于游戲內時間倒退，你們還處于這個地下城“副本”的結界之內，7月20日，也就能和我通話。對，你那邊的我，可能已經死了。”

……我接受到了暴擊。

“由于你沒有赴約，我一直在任務終點等你，沒想到假的張奇霖趁虛而入，用你的身份將副本攻略，拿走了卡片，將終端植入病毒，并召喚了巨大的雷擊。”

……我又想哭泣了，我總是這么沒用……不過，說出來倒是沒那么可恥了。我應該振作起來：

“所以那天的事故，是假張奇霖那個混蛋造成的嗎？”

“啊，是，但你不必過于擔心……喂！你淡定一點。”

高陽似乎想說什么，但制止了自己即將出口的話。他似乎還有秘密沒告訴我。

……是什么呢……

不管是時空跳躍、時光倒流也好，這一切，究竟尋常嗎？

“對了，既然人都在，帶大家認識一下好了。都是我們的朋友。好的，出來吧。”

張奇霖從里屋冒出來，他扒著門框，只露出了頭頂：“呼，我真的可以出來了嗎？”

“可以了，我已經解釋清楚了。”

“真的耶！和那個假的張奇霖長相一致。”不過他的衣服是白色。

“都怪我，我的終端不小心被偷了……還被別人登錄，進行了詐騙……”真的張奇霖說。

“好了好了，我們都有鍋。”

“我和小華看法一樣，最大的鍋是那個假的張奇霖。”

高陽開始介紹起來：

“這名‘白’的張奇霖，是家里開工廠的繼承人，是我們電路板元件的供貨商。我經常去他那里拿零件呢。”

張奇霖撓著臉笑了。

“丁明，家業是負責供應電路板最關鍵的芯片。”

丁明對我們行了屈膝禮。

“小瑞家負責直到游戲上市的審核。劉新宇負責了一部分程序，而韓哥和小華，分別代表專家和新手，作為重要的測試玩家。”

劉新宇說：“你把錯誤文件分我，我也能幫助修復的。”

高陽說：“好。”

高陽又說：“現在，那個假的小奇，他侵入了游戲的系統，已經變成了游戲里的BUG。下次他不知道會以什么形象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我們幾個人氣氛緊張。

“很抱歉，我現在只有依賴著丁明同學的終端，才能現身。馬上時間要到了，請允許我和劉新宇同學加緊恢復程序。劉新宇同學，保持聯系。對了，你們不要告訴我媽媽！”

“喂！”

丁明的終端，唰的一下熄滅了。

突然，周圍的場景改變了，像陷入海面上的漩渦，然后被撫平……

隨后，房屋內的鐘表，指針一下子改變了。

我拿出步話機看上面的時間，日期恢復到了我們最后一次攻入地下城之前——7月25日。

我們從這個游戲的“結界”里出來了。

“劉新宇呢？劉新宇在哪里？”

劉新宇不見了……他居然從我們眼前消失了！

他消失前揣著我們的游戲終端。

在劉新宇那邊的視角，應該是我們幾個消失了。我想。

不知什么時候，他會帶著修復好的終端機器回來呢？

我什么忙都幫不上，獨自煩惱著。

這時，韓哥突然說：“你猜猜他們恢復游戲需要多久？”

我說：“一整天吧，應該明天就好了。”

“為什么這樣說呢？”

我我……因為……

因為在高陽那邊，21日是“死線”啊。我或許為了“死”這個詞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哈哈，太小看他們程序組啦！”韓哥大笑。

“三個小時。”白骨灰說。

“對，只需要三個小時。白骨你怎么搶我的話啊？”韓哥忿忿。

“真的嗎？”小瑞說。

“對，我看過他們幾個打代碼的樣子。”韓哥眼中露出欽佩。

“所以說——”韓哥翻箱倒柜了一會——

“不如，我們在這里打牌吧？”

他把撲克牌丟在高陽家的大地墊中心。我們坐在地墊上。

“我們六個人呢，可以組一副跳棋了。”

韓哥把跳棋也搬了過來。

“好了好了，先玩跳棋怎么樣？”丁明微笑著拍手。

“我要紅色！”“我要綠色。”

我們幾個，開始下子。

這是第幾次和大家一起相處了呢？對我來講，雖然司空見慣了，但它無比珍貴。

我，最喜歡和大家一起玩了。

……

窗外撒來中午的陽光，空氣逐漸熱了起來。午飯的時間到了。

空氣中傳來蔥花下鍋的香氣，我朝廚房看去——高陽媽媽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她穿著圍裙，背對著我們，在廚房下廚。

身旁的同伴們正玩的興起，我出神了。

如果高陽還在，那得多好。

“小朋友們，留下來吃飯吧。”高陽媽媽的溫柔的聲音，她做了好大一桌子。

“怎么辦？吃嗎？”

“我要留下來！”白骨灰說。

“我也要！”韓哥說。

“嘿嘿。”小瑞跳上餐桌下的椅子。

“你們，都是小陽的朋友嗎？”高陽媽媽坐在餐桌前，用雙手的手背撐著臉，溫柔地說。

她的臉斜對著陽光，我看到那個眼神略顯疲憊。

“對啊，最鐵的哥們！”小瑞笑了。

“是嗎……”

高陽媽媽笑著笑著，突然用雙手捂住臉龐。

“阿姨？阿姨你怎么啦！”

“嗚嗚嗚嗚……”

阿姨把手拿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滾。

“你們或許，都知道小陽的病情了。然后，我剛得知消息，在今天早上……他離開人世了。”

咦……等、等等！？

剛剛還在跟我們交談的高陽，這個時候，已經去世了嗎？

……是呢，果然，那個高陽，只是游戲內的幻影而已。

“你們不要告訴我媽媽！”我腦中想著高陽的這番話。

為什么呢？媽媽一定很想在此時見到高陽。讓她不再痛楚不好嗎？

白骨灰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抓住我的手臂，默默搖了搖頭。

對，仔細想來，就算此時阿姨見到了出事前的高陽，可他在某個節點，還是會死亡——

我似乎想明白了。

都怪我，這次，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會拯救他——我想。

不知何時，我變得不再逃離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