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娘娘？”

林濤猛地退了數步，再一看去，神像還在那，從未動過。仿佛先前的一幕，是因為煙霧繚繞下產生的幻視。也直至這時他才明白——

為何只有經過朝廷冊封的，才是正神。

也就是說……

所謂的神靈，都是這種玩意？也就是說，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些妖祟，一旦得到了朝廷的認可，都會食盡萬民香火？

先前他還覺得人聲鼎沸、青天白日下的青山娘娘廟，忽然之間變的陰冷下來，讓他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你不是來拜神的嗎？”

王老登虔誠的很，隔著香爐，對著神像三跪九拜。

不止是他。

來此的香客，俱是如此。

“求青山娘娘庇佑我子孫平安……”

“青山娘娘保佑我明年高中……”

“求娘娘……”

“娘娘……”

……

祈禱聲混著繚繞的香霧，仿佛化作了回聲，不斷在耳旁繚繞。

好似千萬人，一同開口。

“拜！”

在王登的注視下，深吸一口氣的林濤，收斂激蕩的心神，裝模作樣的躬了躬身。

“你心不誠，必然得不到保佑。”看出敷衍，王登撇嘴。

你倒是心誠，不也是如此嗎？

林濤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把這話說出來。

跟著王登離開青山娘娘廟，臨出門時，不忘回頭望了一眼。香霧繚繞中，娘娘的容貌又被遮掩了回去。萬民跪拜中，神像高高在上。

王登還要逛一逛廟會，不過，林濤卻沒了心思。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這輩子，他都不愿意再踏足此地一步。

……

……

收拾起心情，林濤轉身回司。

在路上，他還順便逛了一趟黑市，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又來人了？”

遠遠就瞧見，斬妖司外停著數十匹戰馬。

踏進大門，更是看見幾十號人，喧鬧的占據了校場，圍成一圈，不知在吵吵嚷嚷著什么。被擠得沒地方練功的衛海，滿臉無奈。

不知誰喊了聲：“林濤回來了！”

唰！

圍在校場上的人群，齊刷刷的抬頭。

這些人是誰啊？

林濤滿臉奇怪，沒一個認識的。

又疑惑看向前方，只見大家圍著的，是‘無翅隼’的尸體。不過，被斬成兩半的尸首，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那，為了避免腐爛，還抹上了石灰。

“是他斬殺的？”

“對。”

“一刀？”

“對！”

“……”

聽著絮絮叨叨，林濤松了一大口氣。

如今看來，應該是鳳陽縣的刑者。

不過，他想不通，這些人領了尸首，不麻溜著離開，聚在這里干什么？乍一看場面，他還以為自己對青山娘娘不敬，斬妖司被這群人給攻陷了呢！

“林老弟，在下鳳陽縣斬妖司趙從忠，多謝你替我們誅殺了‘無翅隼’。”

正想著，人群中走出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朝著他笑了笑，“不過目前，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決。”

林濤看了眼同樣無奈的周儀，好奇問道：“什么問題？”

“卷宗上的事情。”

趙從忠咧嘴一笑，解釋道：

“卷宗上記載，‘無翅隼’只有九品，和大家的口供出入太大。就這么回去，我怕交不了差。正好林老弟回來了……”

哎——

周儀在背后嘆氣。

入司一年，他清楚趙從忠是有名的性格死板，可他沒想到，幾十號人的口供，他居然半信半疑。

按照對方的品性，肯定還得再驗證一下。

“然后呢？”

林濤抬頭，好奇問道。

“我想稱一稱林老弟的份量。”

果然和周儀猜測的一樣，只見趙從忠拱了拱手，取下了背后的齊眉槍，“不才年前剛剛踏入八品，估摸著和‘無翅隼’相差無幾，你若能打敗我，我就信你……”

林濤卻皺起眉頭，這么多人做證明，都不相信，還得親自稱量。

月光下的閏土，你專門找茬的吧？

“交不了差，那是你的事情。卷宗出了問題，你不去找寫卷宗的人，反而來稱量我？假如你稱量完了，又跳出來一個人說不信，又怎么辦？”

“黑榜八品的懸賞，可是能得到百兩賞金，你難道不想要嗎？”

瞥了一眼周儀，林濤笑道：“賞金我已經預支到手了……”

“……”

趙從忠愈發懷疑。在他看來，這明明是順手的事情。你隨便出一下手，立刻就能讓他辯駁真假，可如果不愿，十有八九就是假的。

大不了回去記一筆，實話實說。

可偏偏對方賞金都到手了，這讓他回去怎么寫卷宗？

想至此處，他埋怨的看向周儀，顯然是責怪對方預支賞金。

“真的是他斬殺的嗎？”

“既然是的，為什么不愿出手證明一下？”

從其他處趕來的刑者，都不由得紛紛皺起眉頭。

換做是他們，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兩下子，不但能展現實力，還能教訓懷疑自己的趙從忠。可不愿，那假的概率很大。哪怕先前聽同僚們描述的天花亂墜，也難免有些懷疑。

“林兄弟，我來和你過兩招。”

一邊是上司，一邊是替自己攔住江洋大盜的林濤，又是自己壞了規矩，提前給了賞金，所以周儀只能硬著頭皮站出來。

“旁邊玩蛋去。”

林濤理都不理。

話還沒說完，就見到被推到一旁的周儀，從腰間掏出銀錠，直接塞了過來，“林兄弟的出手費……”

“那怎么好意思？你們誰要稱量我，上來吧？”

林濤順手將銀子揣進懷里，接著就攥住了刀柄。四個月的俸祿，買他出一次手，劃算的很。這忽然的轉變，讓趙從忠嘴角抽搐不已。

趙從忠提著槍，稍作斟酌道：

“周儀上吧，如果有疑問，我再出手，如何？”

“得加錢！”

“沒問題！”

確定好后，趙從忠一擺手，聚成一團刑者，立刻散開，讓出了校場。

有心細的，不但抬走了‘無翅隼’的尸首，踢走了校場上的碎石和其他雜物，給倆人空出了戰場。

呼——

勁風掃過校場，裹起塵埃，掠過相距十丈的二人。

林濤抬頭看去。

見到周儀身子半伏，握緊腰間長刀，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緩緩側身，吐出一口濁氣：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