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林濤回到斬妖司。

一夜宴請，酒桌上盡是‘綺肴溢雕俎，美酒盈金觴’，滿桌盡是富賈、鄉紳和舉人。一盤耗損三十六只雞的‘雞舌炒榆錢’，更是讓林濤大開眼界。

可斬妖司內，卻是破磚碎瓦。

仿佛一瞬間從天上回到了人間。

“回來了？”

王登摟著銀子，睜著獨眼。不時在身上擦一擦，瞅一瞅成色。

他這幅樣子，讓林濤唏噓不已。

十四歲入司，拼了大半輩子，終生未娶不說，還落得個殘廢，如今孤寡的守著刑房牢門。這老頭半生所經手的銀子，還比不上旁人隨手一擲。

世道淪落到這般，問題出在太極殿上那群蟲豸身上。

“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

林濤故作無意的調侃著，他可沒有故作清高的不收錢。民脂民膏與其讓他們揮霍，還不如給自己還貸。畢竟自己身上，還背了三十年的貸款。

喝了一口苦澀的茶葉渣水，聽著外院呼嘯不斷的風聲：

“衛海怎么回事？”

剛才路過前院，就看見衛海瘋了一般的練武。

王登愛不釋手的撫摸著每一只銀元寶，聞言這才抬頭：

“你走之后，他就在練，足足練了一宿，到現在都沒停。我聽說你斬殺‘無翅隼’還得了一百兩懸賞，銀票呢……”

“給。”

“你賣護心銅鏡的五兩銀子呢？”

過分了！

林濤差點沒掀桌子：

“怎么說我身上都該備點銀子吧！總不能別人喝茶我看著，別人尋花問柳我聽著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分，王登訕笑兩聲。抬頭又瞧了眼那張拉長的臭臉，不免笑道：

“話說回來，你這天賦和悟性，著實可怕。明明沒那么厚的底子，居然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摸透《天涯刀》。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去府城。”

嗯！？

林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去府城的流程，難道不是一路升官，升上去嗎？

但聽這番話，好像還有其他渠道：

“幾個意思？”

王登眉頭一掀，故作高深姿態：

“升官去府城，得等到猴年馬月？每個縣都有一個舉薦名額，可供當年刑者入府。估摸著時間還有大半年，但你這天賦、這實力，名額有九成是你的……”

推薦信特招是吧？

林濤點頭。

“縣里熬一輩子資歷，撐死七品到頭。但去了府里，說不定還能做到六品、五品！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懂不懂？”

“我懂！”

“我也就是提一下，人各有志，愿不愿意，又是一回事。可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你瞧陳江……”王登忽然壓低了聲音。

“總教習怎么了？”林濤好奇不已。

“他今年都已經三十有六了，至今還是總教習，就是因為當年錯過了這次機會！他資質也不算差，若是去了府城現在少說從六品！”

王登言語中頗為惋惜。

別看只是一品、半品的差距，地位、身份已是云泥之別，哪怕葉千里見了都得拱手。

府城，機會……

林濤略微斟酌，輕輕點頭：“多謝王老提點。”

“嗨，叫王老太生分了。”

“那……”

“喊我王哥。”

“……”

當初自己差點拜他做義父來著，如今這就已經平輩了？

王登說著，也心頭火熱不已。

說不定，自己還能培養出一位從五品的副司主。三品指揮使？不敢想！主要是那位置太高，沒有背景，尋常刑者從五品也就到頭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林濤隨隨便便從指縫中露出一些，自己就能下輩子衣食無憂。

……

閑聊幾句，林濤開始搬家。

年后初一，是刑者們集體轉正的日子。

不但俸祿從一月六錢，提到二兩六錢，再也不用和其他人擠一間大通鋪里。可以直接搬進斬妖司中院，擁有一座屬于自己的小院。

但說是小院。

其實就是一間獨居瓦房，只是門外圍著柵欄。

屋內的家什，都是上代刑者留下來的，如果不嫌棄，倒是可以接著用。

“朝廷分的房子！”

雖然還沒有王家府邸的茅房大，但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好歹也是從集體宿舍搬到了單人公寓。而且有門有窗，比前世帝都的地下室不知好多少。

清掃完屋里。

回想著王登方才的那那一席話，又看了看面板。

【當前命數——六錢三分】

林濤閉上眼睛，心頭不免思緒翻滾。

如果沒有系統的話，自己八成會窩在縣里一輩子，因為他清楚自己有多少能耐。畢竟上輩子的自己，也只是一個活的費勁的普通人。

沒有機會，只能認了。

但如今……

爭！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

誰又甘愿平凡？

只可惜，命數還是太少。唯一的好消息是，獲取命數的渠道又多了一條。

“六錢三分！”

林濤咂嘴。

按照之前的打算，他肯定得存一些備用。

但是經歷過昨晚，他發現，沒人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更先來到。

妖祟雖然兇猛險惡，但除非活膩歪了，不可能大張旗鼓的攻城。

但黑榜上的存在卻不一樣，他們混跡各處。指不定哪個不起眼的老乞丐、落魄的中年窮秀才，就有可能是殺人如麻的江湖悍匪！

所以提升實力才是重中之重。

收斂起心神，林濤直接將命數投進了幾部未入門的基礎武學中。

達到正九品后，先前不入流的武學，所耗命數，直接從最初的三分五厘左右，降到了兩分上下。

整整六門，攏共只用了一錢五分。

加滿的一瞬間，除了大量練習的記憶之外，同時四肢靈巧、體魄強勁的感覺，也隨之涌上心頭。

數種基礎武學互補之下，以前沒有鍛煉到的位置，也隨著武學進度的提升，似乎經過不斷的錘煉，正在逐漸加強，補齊了先前的短板。

六門基礎武學的圓滿，如同往杯子里倒水。

勁力也隨之增長不少。

“怪不得不管王登和陳江，都強調底子的薄厚。只有庸才，才會認為貪多嚼不爛。因為底子不夠，筑不起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