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玖站在地鐵口的臺階上，手里攥著最后一張傳單，眼神有些發直。

他剛從一家互聯網公司出來，西裝革履的HR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跟他說：“你這學歷和經驗，不太符合我們崗位需求。”

他沒爭辯，只是禮貌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可心里那根弦，已經快要崩了。

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類似的話了。簡歷投出去幾百份，真正有回應的不到十次，而面試通過的……一次都沒有。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銀行短信：賬戶余額：￥127.63。

“完了。”他喃喃自語，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他站在地鐵口吹風，看著人來人往，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仿佛這座城市里沒有一個人會停下腳步。

他突然覺得有點恍惚，自己好像不屬于這里。

曾經在老家的時候，他以為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命運。

可現在他才發現，大城市就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而他，不過是一個還沒被齒輪碾進去的小螺絲釘。

他回到租住的城中村小屋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屋子不大，十幾平米，墻上貼著幾幅勵志海報，床頭擺著一本《高效能人士的七個習慣》。

書頁邊角都翻卷了，看得出是反復讀過很多遍。

他坐到床上，掏出手機刷招聘網站，手指飛快滑動，每一條招聘信息都像是對他靈魂的拷問——“985/211優先”、“至少三年相關經驗”、“接受高強度工作”。

他嘆了口氣，關掉屏幕，整個人往后一倒，盯著天花板發呆。

肚子開始咕咕叫，他摸了摸褲兜，只剩一張皺巴巴的二十塊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下樓買點吃的。

便利店門口，他買了兩包方便面和一瓶礦泉水，結賬的時候收銀員看他一眼，說：“兄弟，你最近常來啊。”

他笑了笑，沒說話。

第二天早上，他照例穿上那件洗得有點發白的格子襯衫，去參加一場線上預約的面試。

這次是家初創公司，在一棟寫字樓的12層。電梯叮咚一聲打開，他走進去，看到前臺姑娘穿著職業裝，妝容精致，正低頭打字。

“你好，請問是應聘產品助理的嗎？”她抬頭看了一眼成玖，語氣平靜。

“對。”

“請稍等，我通知一下。”

他點點頭，在等候區坐下，旁邊還有幾個年輕人也在等面試。有人拿著簡歷，有人低頭看手機，氣氛安靜又壓抑。

幾分鐘后，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走出來，掃了一眼等候名單，“成玖？”

“我是。”

“跟我來。”

辦公室不大，但布置得很簡潔，桌上放著幾臺筆記本電腦，墻上貼著“夢想不設限”的標語。

“簡單做個自我介紹吧。”男人一邊翻簡歷一邊說。

成玖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自己的經歷。

講自己大學四年如何自學產品知識，講自己在校期間做的幾個項目，講自己如何懷揣夢想來到這座城市。

男人聽完之后，合上簡歷，淡淡地說：“你的想法很好，但缺乏實際操作經驗。我們這個崗位需要的是能立刻上手的人。”

成玖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苦笑，“所以……我還是不行？”

男人聳聳肩，“不是不行，是你還沒準備好。”

成玖走出公司的時候，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站在樓下，看著玻璃幕墻映出的自己，那個曾經意氣風發、信心滿滿的少年，似乎正在一點點消失。

接下來的一個月，情況并沒有好轉。

他的錢包徹底見底，房租到期那天，房東敲門催繳，他只能低聲下氣地求人家寬限幾天。

“我不是不想交，是真的沒錢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

房東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留下一句“下周再不來交錢就搬走”，然后轉身離開。

他坐在房間里，望著墻上的海報，忽然覺得那些勵志話語像是一種諷刺。

他開始白天找工作，晚上睡網吧。有時候實在餓得不行，就去便利店蹭熱水泡面吃。

有一次，他在公園長椅上坐著，對面走過來一個流浪漢，沖他笑了一下，嘴里嘟囔著什么聽不清的話。

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離那種生活，其實只有一步之遙。

某個傍晚，他走在街上，天空飄起了細雨。他沒帶傘，也沒地方躲，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雨水順著他的頭發往下滴，衣服也濕透了，但他已經麻木了。

路過一家火鍋店的時候，他聞到一股香味，肚子頓時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他站在店門口，透過玻璃看著里面熱氣騰騰的鍋底，和圍坐在一起談笑的人群。

他多想也能坐在那里，哪怕只是一頓普通的晚餐。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他媽發來的信息：“玖兒，最近怎么樣？家里一切都好，你別太辛苦。”

他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最終只回了一個笑臉表情。

他知道，如果告訴爸媽自己現在的情況，他們一定會擔心。

他不想讓他們操心，也不想讓任何人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

那天夜里，他蜷縮在公園的長椅上，雨已經停了，風吹得他瑟瑟發抖。他裹緊了身上唯一的外套，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入睡。

遠處傳來城市的喧囂，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可這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想著柳悅客棧的地址，那是他在網上看到的一家評價不錯的民宿，據說老板娘人很好，偶爾還會收留一些落魄的年輕人。

“也許……我可以試試？”他喃喃道。

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心想：“人家憑什么要收留我？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閉上眼，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句一直激勵自己的話：

“命運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可現在的他，真的還在努力嗎？

一陣冷風吹過，他縮了縮脖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就在他即將沉入夢鄉時，遠處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你怎么睡在這兒？”

他睜開眼，看到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女人站在面前，眉眼柔和，手里還提著一個保溫飯盒。

“我……”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看你這樣子，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他點點頭，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女人微微一笑：“要不要跟我回客棧？今晚先住一晚，明天再想辦法。”

成玖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傳說中的“貴人”。

他抬起頭，看著女人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一絲溫暖。

他輕聲說：“謝謝你。”

女人笑著擺擺手：“別客氣，我叫柳悅。”

成玖愣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他沒想到，自己人生的轉折點，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