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儀不顧眾人的鐵青面色,繼續(xù)說道:
“此寨樓宇眾多,人卻稀少,想來是四處藏匿著奴工苦力,只不過他們狀貌太過凄慘,不堪見人罷了。”
“你自稱庇護者,可這建筑都已老舊破損,細致之處多年失修,明顯是鳩占鵲巢,竟還有臉稱建設山村?
“那田間的莊稼漢,看似是自由農(nóng)戶,實則奴隸不如,四肢萎墜、內(nèi)臟囊腫,想必被殘害肉身是稀松平常,他曾經(jīng)有靈氣運轉(zhuǎn)的痕跡,卻被你們打斷了經(jīng)脈,被在此迫種植紅罌毒物,貽害四方。”
“至于那翟鐵匠,”蘇儀冷眼瞥向鐵匠,那八尺大漢被蘇儀盯住,竟是一時悚然,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則是個純粹的兇匪,鋪子里的少年學徒,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甚至不如奴仆牲畜,只不過是抓來的耗材,像這樣的苦力,我估計已經(jīng)被他‘用’死了十個八個了。”
“而草屋外的殘破老頭,怕不是你們的上一個‘投資者’吧,你們綁了他,竟能施虐勒索至今,倒也十分敬業(yè)。”
“一個破土匪寨、血汗魔窟,喬莊打扮一番,還真把自己當共富村了?”
蘇儀醉意二分,面色微紅,聲音朗朗。
那被他戳破的真相,如同刺穿了血袋子,汩汩涌出紅水,潑灑淋漓。
“哈哈哈哈哈!”
王剛仰頭大笑,肥肉一抖一抖。
“蘇公子聰慧了得,可這世界上有一件本領正是您缺乏的,公子知道是什么嗎?
王剛臉上的皺紋一抹而平,眼睛變得如野獸一般,一字一頓地說道:
“裝、糊、涂。”
“來人吶,把他給我拿下!”
隨著王剛一聲號令,底下的座位上便竄出四個大漢,各個帶著刀兵,朝著蘇儀突襲而來。
蘇儀卻是仍舊兀自坐著,不慌不忙,隨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將餐具震得飛起,一揮手掃向空中木筷,那筷子便如飛刀一般暴射而出,分別遁向遠處的兩個人,噗噗兩聲,將他們肩膀刺穿,兩人應聲跪地,刀兵落在地上。
而與此同時,另外兩個大漢已襲到近處,一左一右,抬起大刀同時揮砍,將蘇儀去路盡數(shù)封堵,蘇儀卻不退反進,雙手各自抬舉,探出如電!
錚!!
空手接上白刃,竟發(fā)出精鐵交鳴之聲,蘇儀指尖微微用力,稍作引導,兩邊的漢子便是力道失衡,相互朝著對方砍去,二人如此慌忙之下,來不及收手,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砍中了對方胸膛,兩人悶哼一聲,雙雙趴倒不起,鮮血流淌一地。
這便是百獸煉體的進階用法,將氣力凝于身體局部,便能使其如金鐵一樣堅硬。
蘇儀緩緩起身,眸光睥睨,聲音冷淡如雪:
“王大統(tǒng)領,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你且將那奴隸解放,不愿意留下的山民盡數(shù)讓他們離開,我便可考慮饒你一命。”
王剛怒極反笑,如火山即將噴發(fā):
“好一個黃口小兒!本統(tǒng)領原不愿動手,這是你逼我的!”
說罷,王剛也便踏起身來,整個聚義廳都隨之一震。
正此緊迫之際,一直在旁邊沉默的吳謀卻是大聲呼喊:
“蘇公子遠來是客,大統(tǒng)領千萬不要火并啊!”
“客你媽的頭!!!”
王剛氣得顫抖,被吳謀這句話徹底點燃。
他抄起手邊的碗,大力一甩,便是飛砸在吳謀頭上,碎瓷紛飛。
吳謀應聲倒地,頭破血流,眼冒金星。
“呵啊!!!”
王剛大吼一聲,便是直接向著蘇儀撲去。
他身形碩大肥厚,行動起來卻并不慢,力道更是驚人,人頭大的拳頭虎虎生風,砸到墻上則碎裂洞穿,砸到地上則是大坑凹陷。
眾人見統(tǒng)領發(fā)飆,皆是心中駭然,便小心翼翼退在一邊,為二人騰出交戰(zhàn)場地。
蘇儀面對王剛?cè)绱嗣凸ィ沧灾豢闪常闶亲箝W右躲,不與他正面對拳,只點巧勁兒,幾番撥弄力氣,耍些泥鰍手段。
然而,煉精境界的戰(zhàn)斗,終究是看兩點——唯快不破、一力降十會,這兩項蘇儀都不占優(yōu),與王剛周旋半刻之后,卻在滯空之時被王剛抓住機會,被他一肚子向上頂飛。
王剛的肚子看似彈力十足,實則堅如磐石,蘇儀被頂了一下,感覺像撞了大運一樣,向上倒飛而出,噼里啪啦地,連著穿破幾層天花板,一路來到了五樓。
蘇儀躺在碎木土灰之中,腦袋嗡嗡作響,渾身一陣酥麻。他緩緩撐起身子,咔咔活動筋骨,呸地啐出一口血沫。
他揉揉脖子,長嘆一口氣:
看來我也就是這個實力,和六重高手還可以一戰(zhàn),但遇到像王剛這種煉精七重里的好手便只能被壓著打了。
眾山匪抬頭仰望,看著屋頂?shù)拇蠖矗允呛闷孢@蘇儀到底死沒死。
卻見一道身影直接從那洞中跳了下來,落在地上,身體堅挺,朝著王剛勾了勾手指:
“再來!”
王剛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幾聲,便又是沖上前去。
二人再次交手,幾個回合過后后,蘇儀又一次被打飛,如炮彈一樣撞在墻上,撞得整片墻體都隨之垮塌。
煙塵之中,一抹灰色的光華閃爍而過。
蘇儀躺倒在廢墟中,渾身是灰塵與傷痕,原本精致的衣衫變得襤褸。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王剛見此,一雙眼睛瞇成兩道肉縫,嘴上掛職邪笑,便是一躍而起,如一團肉彈泰山,向著蘇儀飛去,頗具壓頂之勢。
這若是落下了,蘇儀必然頃刻化為肉醬。
吳謀深深嘆了口氣,眼中劃過一抹黯然。
噗呲……
只見一道凜冽的劍氣飛出,震撼激射,光寒整個大殿。
王剛正飛在半空,卻瞬間被這劍氣擊中,從中間分裂開來,變成了兩瓣。
然后便是血,滿屋的血,下雨般的血。
在血雨之中,一半的王剛,不,應該說是“?E剛”,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如同兩灘粘連著的爛肉。
蘇儀手中的符紙漸漸發(fā)灰,最終化為殘燼。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王剛面前,低頭俯視。
那王剛癱在地上,還沒死透,或者說是“死而不僵”。
他兩邊的肢體仍在痙攣,血肉混著肥膩油脂越來越弱地蠕動著,他豐厚的嘴唇變成了四瓣,微張著呢喃,兩只眼睛則是瞪的巨大,要掉出來似的。
彌留之際,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你們……竟然……”
可惜的是,他并沒能說完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