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鎮燈塔,海風穿堂。洞天空間內,綠草茵茵,溪流潺潺。除了抱著布老虎、在柔軟棉被上酣睡的霄兒,旁邊還多了一個銀發小童。
這小童約莫四五歲模樣,粉雕玉琢,卻頂著一對毛茸茸的銀灰色狼耳,身后一條蓬松的大尾巴無意識地輕輕擺動。正是宋云升的靈寵——小銀。它本是東洲青玄門的異種風狼幼崽,被宋云升以靈丹妙藥和溫和妖力從小喂養,靈智早開。雖因年幼和血脈限制,戰力只堪堪比筑基修士,但宋云升從不指望它戰斗。它最大的本事就是…賣萌和哄孩子。前些時候它成功化形,便一直維持著這幼童形態,方便在洞府內活動。
此刻,小銀正小心翼翼地趴在霄兒旁邊,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輕輕戳了戳霄兒的臉蛋,銀灰色的眼睛里滿是好奇和溫柔。
宋云升盤膝在外,心神雖被北冥陰霾纏繞,但感應到洞天內這溫馨一幕,也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老爺,心念駁雜,于修行無益…”玄黃的聲音響起。
“我知。”宋云升打斷他,主人明斷。”玄黃點頭,“東洲青玄門,是您的根基。只是…”他小眉頭微蹙,“橫渡‘歸墟之眼’,兇險異常。就我所知,唯有一線希望——‘萬舶盟’的‘不沉方舟’。”
“萬舶盟?不沉方舟?”宋云升追問。
“據零星信息,萬舶盟乃巨舶行商、溝通五洲的龐然大物。其鎮盟之寶‘不沉方舟’,本體乃上古遺寶所化巨艦,如山岳巍峨,可抵御歸墟風暴,定期航行于五洲之間。”玄黃童子解釋道,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波動。“老爺,說起這方舟…小的隱約…感覺到一絲…極其遙遠、極其微弱…卻又同源共生的…牽引?”
“同源共生?”宋云升心頭猛地一跳,目光瞬間聚焦在腰間的青銅塔吊墜上。“你是說…那方舟核心,與你有淵源?是…失落的其他組件?!”
玄黃童子的小臉上也露出一絲困惑與凝重:“感應極其模糊,似有似無,仿佛被重重禁制和時空阻隔。但…那種源自本源的共鳴,錯不了!只是距離太過遙遠,無法確定具體位置,只能模糊感知其存在的‘方向’…就在那傳說中航行于無盡海上的‘方舟’之內!”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宋云升的青銅塔來歷神秘,威力莫測卻殘缺不全,一直無法發揮真正威能。若方舟核心真是其失落組件…這歸家之路,竟還藏著如此驚天的機緣(或麻煩)!
“同源感應…能否助我們定位方舟?”宋云升立刻抓住關鍵。
“能!”玄黃童子肯定道,小臉嚴肅,“雖然微弱,但只要方舟進入北冥海域,玄黃童子便能大致感應其方位,如同黑夜中的燈塔!這比盲目打探,可靠得多!”
希望之光瞬間驅散了陰霾!不僅歸途有望,竟還牽扯到自身法寶的完整之秘!
接下來的日子,一邊照顧洞天里逐漸恢復活力的霄兒(小家伙開始咿呀學語,對著布老虎“嗷嗚”叫喚),一邊耐心等待。有了青玄的感應,心中篤定許多。
果然,約莫兩個半月后的一日。
【老爺!來了!】玄黃童子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在宋云升心間響起。【東方!極遠的海域!那股同源波動…雖然依舊微弱,但清晰可辨!正在向…西北方向移動!目標…應該就是北冥最大的港口!】*
“天鯨港!”宋云升眼中精光一閃。時間、地點,終于明確!
在玄黃童子的指引下,宋云升清晰無比地“感覺”到,一股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深處的微弱呼喚,正從那巨艦的深處傳來!如同失散多年的至親在低語!這感覺如此真切,遠超過玄黃童子之前描述的“模糊感應”。顯然,距離的拉近,極大地增強了這種同源共鳴!
腰間的青銅塔吊墜,此刻正散發著溫潤卻異常活躍的青光,若非宋云升刻意壓制并用衣袍遮掩,幾乎要透射出來。玄黃童子小小的虛影在我識海中雀躍不已,雖然極力克制,但聲音充滿了激動:
【老爺!是它!絕對沒錯!就在那巨艦的最核心處!那股力量…古老、浩瀚、充滿了‘守護’的意志!與小的我同出一源,卻更加側重于‘空間穩固’與‘破界穿行’!若能他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噤聲!”宋云升立刻在心中低喝,強行壓下青玄的激動和自身翻涌的心潮。“此事絕密!萬舶盟底蘊深不可測,絕非善地。此刻我們只需登船歸家,萬不可節外生枝!一切,待回東洲,從長計議!”法寶組件雖誘人,但眼下帶著霄兒,身處險地,任何輕舉妄動都是找死。
玄黃童子也冷靜下來,聲音恢復沉穩:“是,老爺!玄黃明白!感應已收斂,只維持定位。登船要緊!”
“萬舶盟航線覆蓋五洲及四海諸多大島。其船資按航程遠近、危險程度劃分等級:
近海航線(如北冥州內各港口互航):數百至數千中品靈石。
跨州航線如北冥至西漠):需上品靈石,數枚起。
遠海大島航線:十枚上品靈石以上。
穿越‘歸墟之眼’跨洲航線(如北冥至東洲):最為昂貴且兇險,需一百枚上品靈石,或等價的天材地寶、特殊技藝擔保。”
黃童子玄頓了頓,語氣帶上異樣:“至于方舟…玄黃感應到那同源波動愈發清晰,就在航行于歸墟航線的那艘核心方舟上!其船資雖巨,但對我們而言…”他話沒說完,意思明確——咱不差錢!
宋云升神識掃過自己的洞府空間,身為高階修士,又曾有些奇遇,身家頗為豐厚。上品靈石尚有數百,各類丹藥、材料更是不少。支付一百上品靈石,雖肉痛,但絕對負擔得起!
“好!目標明確!一百上品靈石,買兩張…哦不,三張船票!”宋云升看向洞天里正用尾巴輕輕給霄兒扇風的小銀,小家伙也算“乘客”。
“老爺英明。”玄黃應道。
兩月后,玄黃感應到方舟臨近。宋云升帶著洞天里的一大一小(霄兒騎在小銀脖子上咯咯笑),啟程奔赴天鯨港。
與其說是港口,不如說是一座建立在無盡海岸邊的鋼鐵與巨石之城!數十丈高的巨型堤壩如同巨龍蜿蜒,深入深藍海域。碼頭上桅桿如林,停泊著難以計數的巨大海船,如同漂浮的島嶼。空氣中充斥著海腥、貨物、人聲鼎沸的喧囂,以及…一種磅礴浩瀚的靈力波動。
而這一切的焦點,是港口最外側、占據著整整一個獨立深水泊位的那艘巨艦——不沉方舟!
它靜靜地停泊在那里,卻如同蟄伏的洪荒巨獸。船體并非凡木,而是某種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布滿玄奧紋路的奇異材質鑄造,龐大到一眼望不到盡頭。船樓層層疊疊,如同移動的山巒宮殿。船首并非尖銳,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球體,仿佛在積蓄著穿透風暴的能量。整艘巨艦籠罩在一層肉眼可見的淡金色能量護罩之中,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好家伙…這規模,比青玄門的山門主峰也不遑多讓了。”宋云升站在港口熙攘的人群中,低聲感嘆。懷中的青銅塔吊墜微微發熱,青玄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老爺,此艦…確實蘊含上古氣息,那護罩之強,分神期也未必能輕易攻破。萬舶盟底蘊,深不可測。”
隨著人流,宋云升走向方舟停泊區外圍設立的巨大登船處。那里排著長龍,有氣息強大的修士,有衣著華貴的凡人巨賈,也有押送著奇珍異寶的商隊護衛。氣氛肅穆而緊張。
宋云升壓制修為至金丹初期,面容平凡,走向登船長龍。輪到宋云升了。
金丹執事:“姓名,來歷,去往何處,所付船資。”
“陳墨,東洲散修,早年游歷北冥被困。思鄉心切,回東洲‘臨淵城’。另有一幼弟與一隨身靈寵,需同艙。”說著,遞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儲物袋。
執事神識一掃,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刻板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松動!袋中赫然是一百二十枚純凈剔透、靈氣盎然的上品靈石!遠超基礎船資!多出的二十枚,顯然是“幼弟”和“靈寵”的費用以及可能的“艙位升級費”。
他抬眼再次打量宋云升,這次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或許是好奇一個“金丹散修”哪來如此巨資,但萬舶盟規矩,不問來路)。旁邊的法鏡掃過我全身,掠過腰間時依舊微弱一閃,執事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但靈石的光芒顯然更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迅速在玉簡記錄:
“陳墨,攜幼弟、靈寵一名,東洲臨淵城。歸墟航線,丙字區…嗯…”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查看艙位圖,“丙字區七十六號艙室(標準艙)已滿。升艙至乙字區三十三號艙室。船資無誤。規矩記好,嚴禁私斗。三日后辰時起航。”一枚刻著“乙三十三”的青色玉牌遞來,材質明顯比之前的“丙”字牌溫潤許多。
“多謝執事!”宋云升接過玉牌,心中更定。乙字區,環境應該更好。
乙字區位于巨艦中上層。艙室比丙字區寬敞近倍,有獨立的休息區和一個小小的會客角落,甚至還帶一個能看到海景的舷窗!靈氣也稍濃郁些。宋云升對此相當滿意。
布下簡單的隔絕禁制后,宋云升心念一動。
青光微閃,一個抱著布老虎、懵懂好奇的小娃娃,和一個銀發狼耳、大眼睛滴溜溜轉的小童,出現在艙室柔軟的地毯上。
“嗷嗚?”小銀抽了抽鼻子,對陌生的環境有些警惕,但看到我,立刻放松下來,尾巴歡快地搖著。
“呀…呀!”霄兒則被舷窗外浩瀚的大海吸引,伸出小手指著外面,咿咿呀呀。
小銀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馱起霄兒(它化形后力氣不小),走到舷窗邊,讓霄兒能看得更清楚,還學著宋云升的樣子指著外面:“海!大大!”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連日來的緊繃終于徹底放松下來。宋云升把剛在港口買的幾樣凡俗小點心、果脯拿出來。小銀眼睛一亮,但還是先拿了一塊軟糯的米糕,小心地掰成小塊喂給霄兒。霄兒吃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三日后,辰時。
“嗚——嗡——!”
巨鯨長吟混合著能量轟鳴!
船首光球熾亮!金色護罩符文流轉!
“轟隆隆隆……”
不沉方舟,這座鋼鐵與上古遺寶結合的奇跡,緩緩駛離港口,船頭堅定地劈開波浪,駛向東方那片吞噬光線的幽暗——歸墟之眼!
宋云升站在舷窗邊,一手輕撫著腰間溫熱的青銅塔吊墜,同源的呼喚在航行中似乎更清晰了一絲,目光掃過艙內:小銀正馱著咯咯笑的霄兒在柔軟的地毯上爬行,布老虎掛在它脖子上晃蕩。
窗外,北冥州的海岸線已成一道模糊的灰影。
“啟航了。”宋云升輕聲道,聲音帶著歸家的期盼和重擔卸下的些許輕松,“小銀,看好霄兒。”
“嗷!主人放心!”小銀奶聲奶氣卻認真地回答,尾巴卷了卷背上的小家伙,“霄兒不怕,蒼牙保護你!”
宋云升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蘊藏著風暴與歸途的深藍盡頭。
“東洲…青玄門…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