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泫輕輕點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被角。

診室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對方洗手的聲音，方才的自然，又隨著金燦宇第三次上洗手液的動作再次消散。

她突然想起什么，從被子里探出半截身子：

“金院長，那走廊……”

“已經安排人清理了。”

金燦宇拿紙巾擦干了手，指了指門外平靜道：

“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發生過什么。”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裴珠泫泛紅的耳尖。

默不作聲地從抽屜里拿出酒精凝露，透明的液體在掌心暈開，他反復揉搓雙手。

“可以和你聊聊天嗎？”

裴珠泫自己都被這話驚到，喉嚨發緊。

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

反正今天已經夠狼狽了，被難堪浸透的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她。

還有什么比此刻更糟？

不如就趁著這份破罐子破摔的沖動，讓瘋狂來得更徹底些。

金燦宇擦拭雙手的動作微微一頓，酒精凝露的薄荷氣息在兩人之間彌漫。

他抬眼看向裴珠泫，女孩半露在被子外的發絲還沾著些許褶皺，泛紅的耳尖卻比先前多了幾分探究的神色。

“現在沒什么事，當然可以。”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如此，但是這并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

衣服送來還需要一些時間，姜澀琪那邊才剛剛扎上針。

至于高管會議這邊，本來沒想針對他們的，既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就多晾一會兒吧，看看會有哪些妖魔鬼怪跳出來。

到時候等師兄們來了，就全部清理掉。

左右現在沒什么事情，聊聊天，了解病人情況，生活作息也是一名醫生該做的事情。

裴珠泫見對方居然真的答應下來，趕緊調整了姿勢開口道：

“冒昧問一下，金院長今年多大了？”

捏著被角的手指收緊，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在機場遇見的時候，包括剛剛在把脈的時候，她總有種對方把自己當小孩的感覺。

“25歲。”

金燦宇將酒精凝露放回抽屜，金屬柜門閉合時發出輕響。

余光瞥見裴珠泫瞪大的雙眼。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驚訝。

“你居然比我小？！”

裴珠泫下意識撐著胳膊坐起，被子滑落些許，露出肩頭凌亂的衣領，

“可、可你看起來……”

她抿住唇，沒把“沉穩得像三十多歲”這句話說出口，耳根卻愈發紅了。

金燦宇輕笑出聲，目光柔和下來：

“看起來很顯老嗎？”

裴珠泫點頭如搗蒜，一幅認真的樣子。

“也不能說是老吧，就是看著很.....沉穩。”

金燦宇挑了挑眉，倚著診療臺有些隨意道：

“中醫是個越老越吃香的職業，所以習慣讓自己顯得可靠些。”

“當然了，也逃不開天生如此。”

隨著話語，金燦宇看向了裴珠泫的臉，目光坦然：

“說實話，要不是問診時問了下你的年紀，我一直以為你比我小。”

“這么大的人了，在外受氣不敢還口，硬憋著。”

裴珠泫原本還有些發燙的臉瞬間更紅了，她輕哼一聲，別過臉去，可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起。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方才那些窘迫與難堪竟都淡了幾分，心里莫名騰起一股輕快。

她抓過一旁的枕頭墊在腰后，坐直身子，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沒辦法啊，金大少爺。”

“我只是個小愛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樣，嫌別人吵，就可以把人攆出去的。”

金燦宇被她的話逗笑，彎了彎嘴角。

魔都機場發生的事情，只是自己不愿意擺架子造成的，不然哪里會發生這么短劇一般的場景。

裴珠泫盯著他的側臉，鬼使神差地繼續問道：

“你明明可以作為財閥，享受優渥的生活，為什么要選擇做醫生呢？”

問完后，她有些后悔，覺得這個問題太過私人，剛想開口說“當我沒問”，卻見金燦宇并沒有想象中為難的神色。

“你陷入了一個誤區，作為一個醫生并不影響我財閥的身份。”

“我只是在做些我真正想做的事。”

裴珠泫撇了撇嘴，這句話說的還蠻帥的，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像他一樣。

思想在跑神，嘴巴也跟著跑偏了起來。

鬼使神差地又問出一句：

“那你……有沒有對象？”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診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在耳畔炸開。

她慌忙擺手，語無倫次地補救：

“我、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用……”

“沒有。”

金燦宇打斷她的慌亂，聲音平穩得像是在陳述病例，這個問題比起前世那些患者仿佛做家庭背調般的詢問而言，并不是個什么事。

“我才剛畢業回國。”

他望著裴珠泫慌亂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這樣，明明自己還沒回答：

“怎么突然問這個？”

裴珠泫把臉埋進膝蓋，聲音悶悶的：

“就當是……打破尷尬的冷笑話。”

可她自己都沒發現，指尖無意識揪著的被角，正在一下又一下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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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抵達六樓時，金屬門緩緩滑開。

金老爺子拄著烏木拐杖踏出，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正在擦拭地面的保潔工。

水漬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地面因為擦的很干凈而導致的反光。

金秘書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敏銳地察覺到董事長的神色變化。

只見金老爺子摩挲著拐杖上雕刻的云紋，渾濁的眼底泛起狡黠的光：

“這年輕人談事，長輩突然闖進去，總歸是不妥當。“

他轉頭望向身旁的辦公室，敞開的門：

“就這兒吧，我在這里等著。“

保鏢們訓練有素地分散開來，無聲地守在門口兩側。

金老爺子進去后隨便找了一把椅子，緩緩坐下，目光轉向金秘書：

“一會兒衣服送到了，你去給燦宇送過去。“

老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順便幫我問問，他打算什么時候帶孫媳婦來見見祖父？“

金秘書低頭應是，嘴角不自覺地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