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宸殿前,金烏西墜時分,四皇子的玄色朝服皆染作赤霞。他們執手相慶的剪影投在蟠龍柱上,恍若當年先帝率軍凱旋時殿前的青銅戰旗。星云望著兄長星淵微垂的眉峰,忽覺這歡慶的宮闕竟比沙場更教人心旌搖曳。
待更漏敲過三響,四人踏著月光碎銀般的石徑,行至皇陵前的青松翠柏間。暮色四合處,星淵率先跪在鐫刻云雷紋的玄玉碑前,指尖撫過“星辰皇帝“的鎏金銘文,恍若觸碰著那些深埋地底的舊年鐵甲。星云見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欲言又止間,忽見兄長抬手將玉佩壓在半開的柏葉上——那枚刻著并蒂蓮紋的玉玨,原是母后臨終前為四兄弟所分。
“大哥可要飲些參湯?“星云的問話驚起林間宿鳥,振翅聲掠過覆滿蒼苔的石獸。星淵卻將目光投向遠處漸顯輪廓的觀星臺,那里正有流云自東海逶迤而來,將暮春的夜空洇染成墨色綢緞。他撫平廣袖上未干的血跡——那是白日慶功宴上不慎沾染的——輕笑:“不過耗費了些精氣神。倒是星云你...“話音未落,忽有夜風卷起碑前青煙,將未盡的話語散作漫天星屑。
當四人登臨觀星臺時,東海的潮聲正與宮城的鐘鼓遙相呼應。星淵立在漢白玉欄前,看云海吞沒最后一抹殘陽,恍若又見塞外黃沙漫卷時,四兄弟曾并轡立在祁連山頂的剪影。星云望著兄長映著星河的側臉,忽覺那些征戰的疲憊原是歲月刻在他們血脈里的年輪,而今夜的月光,終究還是為勝利者鍍上了溫柔的銀霜。
三皇子星夜說道“不過好在我們贏了。我們終于為父皇和母后報仇了。”
三皇子星夜的嗓音在夜色里激起回響,驚得觀星臺檐角的銅鈴叮當作響。星淵攥著欄桿的手指微微發顫,袖中玉玨與玄鐵護腕相擊,發出細若游絲的脆響。他望著星夜腰間新佩的蟠螭劍——那柄本該隨先皇長眠地宮的傳國御劍——喉間涌起鐵銹味。
“大哥。“二皇子星河忽然按住星淵肩頭,他素來清冷的眉眼此刻凝著寒霜,“你左袖血跡新舊交疊,莫非...“話音未落,星淵已用掌心截住他欲探向傷口的指尖。月光掠過星淵腕間暗紅的掐痕,那形狀恰似當年母后臨終前攥住他們四兄弟手腕時留下的指印。
星云突然說到“大哥,二哥,三哥,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
星夜問道“什么事情?”
“就是星云帝國的那些叛徒還沒有被全部消滅。”
星河松開手掌后退半步,廣袖間寒玉佩與星淵腕間暗紅掐痕僅隔三寸。他望著星淵頸側隨呼吸起伏的青筋,忽覺那形狀竟與先皇后臨終前攥著四子手腕時的脈象如出一轍——當年醫官說圣人血脈逆流而上,此刻星淵腕間跳動的脈息,分明帶著同樣的滯澀。
“大哥的護心鏡...“星云伸手欲觸星淵腰間玄鐵,卻被星夜按住肩頭。三皇子新鑄的蟠螭劍穗子掃過星淵腳尖,鎏金螭首在月光下猙獰如噬。星淵垂眸望了眼那劍穗,忽覺喉間腥甜更甚,抬手將玉玨按在星河方才觸碰過的位置。
“東海潮信未至。“他聲音裹著夜霧里的松針氣息,“星夜的劍穗該系在東廂偏殿。“話音未落,觀星臺西側忽有流螢掠過石階,星河瞳孔驟縮——那光點軌跡恰與三日前叛軍密信中描繪的“龍目“方位重合。他想起白日慶功宴上,星夜腰間本該懸著蟠螭劍的空鞘。
星云突然解下披風覆在星淵肩頭,玄色衣料下露出半截猩紅里襯。“大哥在皇陵跪了整整三個時辰。“他指尖劃過星淵后頸,觸到三道新鮮鞭痕與舊傷交錯,“可還記得母后說并蒂蓮要根莖相連才不懼風霜?“話音未落,星淵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靛青。
星夜的蟠螭劍鏘然出鞘,劍鋒挑起星淵腰間護甲:“三日前潛入御藥房的人,可是星淵殿的琉璃瓦紋?“星河突然橫劍格擋,劍刃相擊迸出的火星照亮他眼底寒霜:“星夜的劍穗穗頭沾著西域沙礫,與星淵護腕上凝結的,是同一種鹽堿。“
星淵終于轉身,玄色廣袖甩出時帶起腥風。他腕間暗紅掐痕此刻已蔓延至手背,與玉玨并蒂蓮紋路嚴絲合縫。“二弟可知這掐痕為何呈蓮花形狀?“他指尖挑起星云腰間蹀躞帶末端的銀鈴,“三年前母后咽氣前,曾用這枚玉玨抵住四子掌心,說血脈相連之人...“
觀星臺東側忽有銅鐘轟鳴,驚得檐角銅鈴齊作悲鳴。星夜的蟠螭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劍柄鑲嵌的夜明珠無風自燃,映出星淵護心鏡內側新刻的云雷紋——與皇陵先皇棺槨上的禁制符文如出一轍。星河瞳孔驟縮,他想起星淵白日慶功宴時,始終用廣袖遮掩的左臂肘彎,那里本該留著與三兄弟相同的朱砂印記,此刻卻泛著詭異的青黑。
“大哥的血...“星云突然按住星淵手腕,“為何會發黑?。
“我好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