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規劃
書名: 晉末高門作者名: 一眼云煙本章字數: 2316字更新時間: 2025-06-18 15:31:26
天地間,風聲呼嘯,圍觀的人群中,也是騷動連連,誰都沒想到王恭竟如此烈勇,即便對王恭再不滿的人,此時也潸然長嘆。
“相王,把我父的隨從放了!”
王愔之深吸了口氣道。
“呵~~”
司馬道子冷冷一笑,喝道:“殺!”
一群軍卒涌上來,把那十余人摁倒在地,揮起砍刀。
“賢侄自走即可,我等追隨孝伯公去矣!”
“賢侄莫忘了為汝父報仇!”
“司馬道子,汝倒行逆施,不得好死!”
一時之間,咒罵不止,倒也沒人討饒。
一柄柄砍刀揮了下去,一顆顆人頭落地,鮮血噴射而出,染紅了地面。
司馬道子料定王愔之不敢殺司馬元顯,目中帶著挑釁與顛狂。
薛安民義憤填膺,怒道:“郎君可要我等去將司馬道子擊殺?”
“多謝安民兄,不過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且再容他張狂一時!”
王愔之平靜的略一點頭,便道:“五十里后,我自會將司馬郎君放還,相王不得派軍尾隨,不得遣游騎追蹤,被我發現一回,斷世子一手,再發現一回,斷一另手!”
“哼!”
司馬道子哼了聲。
他清楚,這確實踩中了他的痛腳,想要圍殺王愔之幾無可能了。
不過卻是道:“孤如何信你?”
“就憑我是王孝伯之子!”
王愔之理直氣壯。
司馬道子無言以對。
確實,王恭素有清操,連他都曾贊不絕口,有父如此,豈能質疑王愔之言而無信?
王愔之又道:“煩請外舅將我父及諸位壯士收殮,日后必有厚報!”
謝重暗暗叫苦,這是要把司馬道子得罪不輕啊,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說不出半個不字,只得道:“賢侄大可放心,汝父尸骸交由老夫厚葬!”
“多謝外舅!”
王愔之稱了謝之后,把司馬元顯交給薛雀兒,就招呼郗氏與謝月鏡下車,帶著部曲,向王恭的尸體行頓首大禮。
場中眾人沉默,看著王愔之等人一磕首,二磕首,再磕首,直至徐徐站起,郗氏婆媳回到了車上。
“走!”
王愔之揮了揮手,車馬轆轆向南行去。
司馬道子現在遲疑之色,但幾度斟酌,還是未遣兵卒尾隨。
畢竟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倘若王愔之真發狠,砍斷司馬元旦一只手,那是哭都無處可哭,而且刀刃架脖,即便派兵又如何,誰也不敢強行攻打。
他只是埋怨司馬元顯不小心,被王愔之抓住挾為人質。
……
車隊一片沉默,行了三十余里,過了方山之后,天色漸漸黑了,于是升灶做飯,郗氏的眼睛又紅又腫。
縱然她對王恭有很大的怨氣,可是自盡于她的面前,仍給她帶來了極大的沖擊,初成親時的恩愛一一浮上心頭。
再回想到夫妻之間也不知怎么著,漸漸地就有了裂痕,不由幽幽嘆道:“玉奴(王愔之乳名),今后切不可負了月奴啊!”
王愔之點頭道:“阿母放心,我負誰都不會負娘子?!?
謝月鏡眸中泛出了柔情,但旋即就被憂愁所取代,問道:“郎君可想好了去處?”
王愔之瞥了眼不遠處,被綁在樹上的司馬元顯。
王六會意的解開繩索,帶上數人,把司馬元顯拖走。
王愔之這才道:“我打算去陽羨,義興太守禇爽昏聵無能,不諳庶務,終于飲酒玩樂,我們可以挾持他,奪取義興兵權,大力練兵,以待天下有變。”
眾人均是無語,這是挾持上癮了?
“有變?有何變故?”
薛銀瓶敏銳捕捉到了要點,問道。
王愔之道:“若我所料不差,一兩年內,三吳大地必生動亂,屆時,就是我們的機會了,只要練得兩千精兵,最差也能于亂世中據得一席之地?!?
“為何會生變?”
薛銀瓶又問道。
王愔之道:“世間從來沒有永恒不變,兩漢四百余年的天下,隨后主出降煙消云散,曹孟德風頭無兩,卻三世而終。
士族數十年承平,已經腐朽不堪,瑯玡王氏、陳郡謝氏、穎川荀氏、庾氏等諸多士族再無杰出子弟,致使桓玄豎子成名,又致劉牢之之輩雀起。
天下就是這樣,凡德不配位者,又不愿讓位,自有人將你拉下來,本來父親坐鎮京口,尚可鎮攝宵小,不敢妄動。
但士族短視,默許相王父子殺我父,實則是扯掉了自己的底褲,將自家的無能暴露于人前,他們都會為此付出代價,諸位且軾目以待。”
眾人均是沉默,當下怎么看,也是太平盛世啊,就算有劉牢之犯上作亂,也沒死幾個人,元氣未傷。
不過王愔之言之鑿鑿,姑且信之。
奴奴問道:“挾持禇爽朝廷不可能不知,倘若派兵來攻又該如何?”
王愔之沉吟道:“中軍由謝琰率領,此人乃名士,還是要些臉面的,不太可能攻我,相王也不會放心謝琰,故而或將調西府(駐地姑孰)司馬尚之兄弟來攻。
但西府負有防御大江上游之責,即便來攻,兵力也不會太多,充其量一兩千,我們可以先擊潰西府兵力,再南下陽羨。”
薛雀兒嘀咕道:“一兩千也不是我們能抵擋啊!”
王愔之笑道:“諸位南來,可曾留意到沿途農夫看我們的眼神?”
謝月鏡補充道:“這些人都是左近豪強大戶的佃客,在耕種之余,兼顧打劫過往商隊,尋常人根本不敢走這條路。”
薛家子弟表示理解,這類事情,幾十年間從未少干。
王愔之點頭道:“江南莊園和北地塢堡不同,沒有高墻厚壘,通常只筑一道土圍子,可這也非我們輕易能攻取。
我有個主意,明日行軍,男人盡量躲車上,只留數十在外,女子仆婦跟車行走,吸引豪強大戶來攻,我們將之反殺,再俘虜些人手,賺進土圍子,攻殺主家,盡掠其錢糧兵器。
如此一來,可得一地暫時休養,亦可收編莊丁佃客,就算司馬尚之兄弟遣人來攻,也有險可守,勝敗尤未可知?!?
郗氏聽的心臟砰砰直跳,這還是自己的兒子嗎?
怎地如此狠毒?
謝月鏡則是妙眸中滿是復雜難明之色,郎君真狠啊。
不過與之相反,薛家諸子弟卻是聽的眼神大亮,薛安邦便是哈哈笑道:“此計甚妙,郎君若將兵,必為智勇雙全之將!”
“那些豪強大戶來攻我們,便是自有取死之道,怨不得別人!”
薛銀瓶連連點頭,眸中滿是欣賞之色。
她最討厭娘娘腔,王愔之殺伐果斷,很符合她的胃口。
很快的,飯食奉上,草草吃過之后,郗氏哭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盡,回車上睡了,謝月鏡卻是心亂如麻,靠坐在樹干上,腦袋枕著王愔之的肩膀。
王愔之伸手攬住,謝月鏡稍微拱了拱,微闔起美眸。
月光照在她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層薄紗,圣潔而又美麗。
不遠處,薛銀瓶如月下精靈,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夫妻倆。
……